查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揪出一个有重量的把柄来!魏胭泄气得?放下账册,跟在容琰身后。
“世子且慢!”出声的是一下午都没发过一言的屠鸾。
容琰顿住脚,转过身来望着她,屠鸾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小?女子也?有一处看不明?白。”
徐知县与主簿互看一眼,徐知县谨慎得?上前,“姑娘又是哪里看不明?白?”
“泰启二十三年,北方?闹旱灾,江南因为雨水多,幸免于?难。北方?是大熠粮仓,闹了旱灾,那一年的收成只?达到上一年的一半左右。因为这一场天灾,全国各地不仅小?麦,连大豆等粮食的价格都有了不小?的涨幅。若是我?没记错,那一年小?麦的涨幅相比上一年,至少上提了三成,可从账册上来看,康县的小?麦价格相比上一年,却只?上提了一成不到。泰启二十三年,是在大人的任期内吧?”屠鸾秀挺的眉毛微微上扬。
徐知县望一眼账房,账房颤巍巍地垂下了头。徐知县的眼瞪得?老大,目光闪烁不定,指着屠鸾厉声道,“你个女子,懂什么粮食价格,谁知你是不是信口开河。”
容琰适时?插话,“屠小?姐的父亲曾在户部任职,屠小?姐对此有所了解也?并不奇怪。”
说完,又看向屠鸾,“屠小?姐可还有其?他发现?”
屠鸾从特地挑出来置于?脚畔的几本账簿里抽出一本来,缓缓说道,“粮食的价格上涨,其?他农产物的价格势必也?会受到影响。生?丝,棉花的价格怎么反倒还没够到那一年的均价?那一年朝廷下调了折率,若是收入不实,朝廷损失的还不仅仅是一点税银。”
容琰双手交叉拢在衣袖里,眼皮微微上抬,眼神?骤变。“徐知县,对此可有话说?”
“泰启二十四年”,屠鸾换了一本账册,拿在手里作势翻阅。
不等她继续说,徐知县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岌岌可危,脸色已经不对劲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诡辩,“寻常女子哪能?接触到官家的账册?你可知信口开河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责?即便你说的是事实,就不许康县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吗?”
屠鸾丝毫不惧他威胁,笑笑,“康县的部分土地是承包给商户的,商户自负盈亏,只?需按朝制向地方?缴税即可。我?有没有信口开河,查一查收税那一环的账册便是,看商家的价格和康县上报户部的价格差了多少。”
一旁的账房却反倒松了口气,给徐知县递了个眼色,徐知县立刻大声道,“账册都在这里了,任由世子查阅。”
屠鸾把手里的账簿放到大木箱上,直起身,从容不迫道,“自然要查,同时?还要调康县商家的账册佐证。”
容琰走到屠鸾身侧站定,“韩东,你随县衙的人走一趟。”
见账房开始打哆嗦,徐知县脸唰一下白了。他急奔到容琰面?前,扑腾跪在他脚畔,“下官也?是逼不得?已,是知府大人强迫下官这样做的,世子明?鉴!世子明?鉴!”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我?给过徐知县机会。”昏暗的烛光映上容琰冷硬的侧脸,声调低了一度,“可惜徐知县没有把握住。”
第78章
徐知县呆呆跪着,干瘦的身躯佝偻,脸色灰败,悔不当初地用手捶地,“神仙打架,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能怎么办?”
徐知县已经成为一颗弃子,他自己?知道,容琰也知道。容琰还知道他在康县大动干戈,州府里那位照样能全身而退,官场的平衡之道从来不讲究善始善终。
“康县知县徐弄亭,枉顾朝廷法度欺上瞒下,摘掉他的乌纱帽,上枷板,压回京州候审。”容琰命令侯在一旁的衙差。
衙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纷纷望向领头的那一位,衙差头头苦着脸,哆哆嗦嗦回道,“小……小人去找枷板。”
秦护脸色铁青,颈侧青筋暴起,后?牙槽咬得咯吱咯吱响。
水红色的斗篷衬得屠鸾的俏脸如同?荔枝肉一般白腻,清亮的眸子里蕴藏着一脉水光,她轻盈盈地走到秦护面前,含笑嘲弄道,“徐知县这座靠山倒了,秦典史得另僻山头了呢。”
韩东看得心紧,这姓秦的身上携带着一股子狠劲,万一做出什么不利于屠小姐的举动来……他立刻想要走过去,拦在屠鸾身前。
“屠鸾,过来!”
韩东徒然转头,见容琰眸色幽深,不见多生气,可谁都忽略不了那一眼间的森冷。
屠鸾也发觉了,她不是没?见过容琰发威的样子,但?对?自己?,还是第一次。她什么都没?说,乖乖往回走。
“屠鸾,你跟你娘一样聪明,但?你不是她,你比她心狠。”秦护凝视着她娉婷的背影,想要透过这一副身躯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屠鸾,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屠鸾脚步顿了一下,背影变得更加果决,把秦护曾经看见过的脆弱、友善都从身体中剥离了出去,彻底与他、与过去划清了界限。
秦护却突然发了狠,走到徐知县面前,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拽起,“这人说是北胜世子就一定是北胜世子吗?谁能证明?”
徐知县脑子里一片空茫,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他有令牌和圣旨。”
秦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令牌和圣旨都可以造假,就算派人来,也该由督察院派出监察御史,从没?听过叫哪家世子来查案的。这人胆大包天,冒充北胜世子,应该立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