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我，不是亲生爹娘，也是再生父母，我们就是家人了，让我为我们的前路卜一卦。”
乌山雪十指微蜷，很快双掌合十：“羣龙舞，万马腾。”
“玄黄世界，黑白棋枰，诸君指路——”
卦既出。
向南穹。
那就……朝北走！
“诸君指北，我们走下山路吧！”
乌山雪睁着眼睛说瞎话。
佛千岁读出卦象有异，但对上那双灼灼凤瞳。
喉间微动，半晌只吐出一声：“好。”
*
天清城，一个难得没有被世家大族完全独占的肥沃盆地。
四处都有河流交错，拱月型的小桥和简单的过河石桩更是随处可见。
佛千岁没有人找他打搭话，一路上都很安静。
一直走到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郊外。
与他们几十余米相隔的，是几处聚合的潦草孤坟。
佛千岁才回过神来，指着一旁的低矮河床，小声地道：
“巫姗姑娘，我就是在这儿的上游捡到您的。”
乌山雪赶紧打起精神来，顾不上腹部疼痛难忍。
抓紧时间找崽。
蹲地，借泉水滑石摆生死门，辨福祸凶相。
卦象展开，命运相应。
叠上八字，北辰星末……乌云盖顶，无光。
不信，再引流水作镜。
叠召亲印于巴掌之内。
召亲印即出，便是那有意掩藏的大罗神仙血脉，以她的金乾之眼，也能捕捉到条微弱羁绊。
可惜掌心的无波死水静如润玉，不见涟漪。
呼吸凝滞。
心一静再静。
佛千岁随乌山雪一起跪下，亦是屏紧了呼吸，双手对掌，呈祈福之态。
桀桀桀……
蓦然间！
心颤了。
水瞬地泼洒出去。
头顶黑云之后，藏的——
怎么会是血月！
乌山雪惊惧抬眸，原本死死纠缠的乌云突然快速散开。
是破圆血月，绝对的大凶之相。
若照这个凶相发展下去，两日后的十五月圆夜，便是浩劫降下人间的时候。
届时轻则大规模地龙翻身，重则……灾祸从南向北，祸害不止万千。
而破解之法，只有消除引厄的异端。
这个异端，若月相所指可信，正是——
他们两人行进的方向！
可再往北，过了十八寨，最近的修仙宗门，就是清阳宗了。
如今的清阳宗虽说是被除名出了修仙门派下九宗，但往日积累的荣光依旧，门下更是人才济济。
锻体以下的修士，甚至没资格迈入清阳宗的门槛。
筑基初境，也不过是在清阳宗外门打杂的。
若非嫡亲徒弟，在金丹以前，甚至闯不进内门的护山大阵。
这异象如果真是生在清阳宗内，以他们现在的脚力，一个月后都不一定摸得着清阳山脚下的聚灵牌坊。
更谈何进去解决异端……虽然她现在就挺想把清阳宗当异端消了。
但奈何就她现在的身体，现在的灵力……
乌山雪眸底有些无奈。
原装的金丹固然好，但比离火凤魂金丹更适合她玄门老祖继续修炼的，大有“丹”在！
更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事急从权，她还着急赶往清阳宗后山寻找她那无论是鬼门内外都抓不到影的俩崽。
心头对“原生丹”的执念暂告一段落。
手无声跌落到平静无波的河滩里。
乌山雪丹唇无声轻启，低垂的睫羽很快染上红霜。
被河水平静倒映着的血月。
刹那间。
浊龙出世，凶残吞噬。
河面原本还有些规律荡漾的涟漪。
马上也被从地底呈浓墨化水状闯入人间的“浊色鬼物”，以离奇至极的反引力势头冲散开。
乌山雪不自觉扬高了下巴。
原本才干涸半日的丹田经脉被瞬地撑开，对灵力的空虚被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鬼魅之力替代。
跟开闸泄洪一般的猩红鬼魅，自忘川两岸突生的缺口，奔涌上前。
在接触到修长玉指的瞬间，马上化作鎏金，冲撞入丹府灵台。
流畅优越的下颚线上像是有金粉滑过。
胸口抑制不住地隐忍钝痛。
耳边更加喧闹。
透过那汹涌而上的鬼力。
如果有人此时此刻还有这个闲工夫细听，便能窥见幽远缠绵的钟鸣箫声。
但凡此处有一人身弱，估计都已经被夺舍成功了。
可惜头顶的乌云再度聚拢，天色大暗。
潮汐几乎是在呼吸之间，重新变得湍急。
杂音万千。
宛若百鬼过境。
罡风卷过，远处孤坟墓碑疯狂摇曳。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坟而出。
佛千岁在孤坟震动瞬间，头皮“嗡”一下完全麻了！
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孤坟之上，完全不知罪魁祸首就在他的身后。
“巫、巫姗姑娘，您有没有觉得，这边不大对劲？”
佛千岁已经感觉到些寒凉，心更是没由头的忽上忽下。
才开口，想着起身顺便壮壮胆，狭长泥路尽头，一玄衣灵修突然降世。
两人聚神一看，动作迟疑一下，有些不好暴露了。
来人正御着灵剑快速逼近他们……不远处的孤坟荒地。
才落地，虚虚淡淡的雾状剑气马上散开。
乌山雪看境界判断身份，此人应该是刚结出金丹的二百岁以下修仙者。
刚结丹就能御剑的吗？那应该是有世家大族精心培养过的。
而且过来的距离再怎么远，也破不了百里！
修士刚落地就累的拖长舌头乱喘。
嗓音一会大一会小的，也不知道是在咒骂些什么。
肩上还驮着卷巨大的草席，走路摇摇晃晃的，一直到快逼近他们的位置，才左顾右盼着停下。
“重的要死，还不如放把火直接烧了。”这人低声骂着，肩膀一歪，将草席丢在孤坟前。
给身上的玄色练功袍好一顿拍打，隔着小十米，乌山雪和佛千岁都能读出这人在嫌晦气。
看这人也是懒得埋，见草席在泥地上一骨碌摊开，里头的无头男尸滚落下来。
立刻便压塌了只有一块残破墓碑的老旧坟头。
“吱呀！”一声。
木质墓碑立刻碎了一泥地。
修士忙点着手里的辟邪符，一跳就是三步远。
嘴里继续念念有词：“冤有头债有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谁让你这么快就修出了道魂，被炼成剑灵也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