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紊听得晕头转向，像回到了大学艰深学科的课堂里，脑子在知识的漩涡里不停地打转，向外吐出点东西的欲望比向内吸收些东西要强烈得多。
秦挥却兴致勃勃，涉及到自己的专业他总是精神百倍又诲人不倦。“量子纠缠是超越时空的，假如我们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建立起了量子纠缠，就可以利用瞬间传态特性实现人类梦寐以求的时空穿梭。比如要把你传到另一个时空，只需把你进行量子化分解，转换成可传输的信息状态，就能在另一个时空进行重组，近似于实现你的跨时空传输。”
“不对吧。”顾紊意识到了这种说法的荒谬之处，“宇宙物质是守恒的，是不是在各自独立的时空也遵循这个规律？跨时空传输物质岂不是违背了这个铁律？”
“并没有。你没注意我的用词是‘近似于实现’吗？现实时空的物质并没有减少，只是在另一个时空利用那里的物质按照现实时空的规则重新构建了而已。打个比方，将你一分为二，沿着鼻子、肚脐的连线分成左右两个世界。你左手世界有个手机，你的大脑将它识别以后，按照它的构成逻辑在右手世界重新造了一个。你左手这边的物质并没有减少，右手那边的物质也并没有增多，只是通过大脑这个媒介改变了物质的存在形式，仅此而已。量子橐就是你的大脑，这么比喻你懂了吧？”
顾紊似乎有些听懂了，不过却对老同学“一分为二”的举例和时空穿梭的实现方式感到恐惧。他忐忑问道：“量子化分解是把人……弄碎？那代价太大了，万一传输过程中那个什么量子橐卡壳了，死机了，岂不是这边人没了，那边没造好，全军覆没？”
秦挥说：“你想这么做也实现不了，现在科技还远远不够，根本没有将人量子化分解的手段，识别、存储的技术也是空白。不过对简单结构的非生物性物体却可以做到，比如一个铁块，它的构造就简单多了，很容易就能识别成可传输信息，连分解都不需要。”
顾紊有些泄气：“说来说去，穿越时空还是没办法实现啊！”
“人体没法传送，至少目前来看，技术水平还达不到。简单无机物或许可以，但是没法验证，这也是我苦恼的原因。”
“那你们研究那个‘量子橐’还有什么意义？”
“终极目标还是要实现人在不同时空的自由传送，意义是非常革命性的，比如历史考证，可以直观地获得最真实最生动的第一手资料。打个比方吧，你想知道恐龙究竟是什么样子，灭绝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就可以穿越回白垩纪去实地看一看；你想考证马其顿方阵和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究竟是不是伪史，你也可以回到公元前沿着他东征的道路走一遭。还有更为战略性的用途，就是刺探情报，属于国防层面的，你一想就懂。”
“说这些都没用，关键是实现不了啊。”跟秦挥聊了这么多，顾紊心里既感到新奇又有些失望，不过来之前的烦闷郁结却缓解了大半。
秦挥神秘一笑，又把顾紊的期望勾了起来：“谁说没用！还记得我说的吗？‘能部分实现时空渗透’，我为什么不直接说‘部分实现时空穿梭’或者‘时空传送’？科学是严谨的，既然单独为它命名，说明就不是信口开河。”
“什么意思？”顾紊觉得老同学的理工男毛病不仅没改还加重了，说话太讲条理，不能直截了当把结论摆出来，说好听的叫有条不紊，逻辑严密，说不好听的就是拖泥带水，说话大喘气。
“根据我的试验数据推断，量子橐应该已经能实现非生命体物质的跨时空再造了，生命体的意识应该也可以。而且，越是高等生命体成功率越高，因为它们的意识越有逻辑性，越有容易归纳的规则，越容易被人造的机器识别解析。”
顾紊明白这一点，都说人认识了大自然，能按物质世界的规律去改造它，其实人本身也在这一改造过程中发生着变异。人的思维在认识、总结物质世界规律的同时，也把自己训练得越来越有规律性。人同时改造着物质世界和人类本身，让两者越来越同化，越来越趋近。甚至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在按照从物质世界获取的规律塑造自己。
秦挥又说：“量子橐能采集人脑神经元的脑电信号，通过量子纠缠模拟投射到另一个时空。人的意识过去了和人真的穿越所差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从某些角度看似乎并没什么不同。意识投射加上非生命体再造我们统称为时空渗透，跟真正的时空穿梭还是有区别，毕竟没有真正把人或物传递过去。”
顾紊越听越兴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假的？现在的科技发展都这么魔幻了吗？真能把人的意识投射到过去？”他知道秦挥说的这些要实现起来在他的学校有一个先天优势，就是精仪学院既有优秀的测控仪器专业还有专门的生物医学专业，量子橐恰恰需要的是这两方面的技术和人才。顾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问，“不对啊，意识是虚无缥缈的，就像一团水汽，投射过去不就散了吗？”
秦挥笑道：“你不知道投射是什么意思吗？投影仪总见过吧？要是没有幕布，图像怎么出来？意识投射到另一个时空是需要载体的，必须有一个活的生命体承载它才行，否则就是一场空。”
“夺舍？灵魂附体？”
“也可以这么通俗地理解。”
“这就有点搞笑了，我上哪去找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来装载我的意识啊？”
秦挥不加思索地解释：“这不用你考虑，量子橐会自动匹配，反正投在谁身上都无所谓。当然，意识越单纯越容易投射，就像干净的白纸上更容易作画一样。”
“为什么投在谁身上都无所谓？我要回到过去可是有目的的。”
“因为无论你投射到哪个时空，都不过是个演员在演一出历史改编剧，对真实的历史或者未来都毫无影响。而且，投射的时空也是有限制的，有一个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要是不能满足，一切都会变得太过随机，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