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帮’‘一找’‘刚才’‘个人’,各是何意?”
顾紊说:“哎呀,跟你沟通太费劲!我是说,请你助我寻找方才那几人去往何处……算了,我自己找吧!看来,还得好好教你怎么说现代语言,不然到了有人的地方,你一说话就露馅了,被没事找事的巡警、治安团抓去就麻烦了,再讹上我把我也搭进去更不值。”
他回到窝棚边上,弯腰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很快找到了几处草鞋印,还有几缕被地上的枯枝杂草挂住的布丝和棉絮。顾紊抬头看了看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自言自语说:“往北去了……徒步一天能到伊川的地方是哪呢?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他竭力回忆着投射前查看过的地图,大胆推测自己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伊川与涧水之间,要去涧水应该一路向南。
顾紊招呼魏武:“好了,我知道哪有人了,跟我走吧,但愿咱们能在饿倒之前走到那。”
魏武问道:“要去何处?”
顾紊叹了口气,说:“要是没出差错的话,咱们应该在涧水县五德镇。可惜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只能往南走着看,希望是五德镇的方向。”
魏武点点头,说道:“似是离洛阳并不甚远。”
顾紊说:“你就别惦记洛阳了,要去洛阳先过伊川,我觉得还是往南走遇上村镇的时间还早一些。趁我还有几分力气,我得教你一些现代人说的口语。你也听到了,窝棚里那几个人和我说的话差不多,你也要学着这样说话才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魏武想了想,说道:“没有,不曾想千年以降言语竟变化若此。”
顾紊说:“语言变化还算不了什么,科技发展才叫人目瞪口呆。如果现在是一九三一年,这个年代的新事物也足以震惊前人了。”
魏武问道:“没有,科技是何物?”
顾紊觉出了他说话的奇怪之处,问道:“什么‘没有’,你每说一句话就要先说‘没有’俩字,这又是何物?”
魏武面露诧异之色,反问道:“方才你说,姓顾名紊字没有。当今之世人人皆以字行,我呼顾郎以‘没有’,正如他人呼曹某以‘孟德’。”
顾紊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你理解错了,我说‘字没有’指的是我没有字,现代人已经不起字号了——当然,眼下的时空还存在。你是不是也不理解‘没有’的意思,就是‘无’。以后你就称呼我‘顾紊’,我虽然内心十分敬重你,目前也只好收起仰慕之心,称呼你的化名,魏武。”
魏武点头同意。顾紊又解释说:“现代人说话比你那时啰嗦了许多,语言结构和顺序也不尽相同。有不少从别的民族融合进来的虚词,比如‘的’‘了’‘来’,当然也减少了一些过去的虚词,比如‘之乎者也’。举个例子,你做了汉丞相后写的那篇《求贤令》,我记得里面有一句,‘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要是用现代话说就是,‘只要有才就举荐,我好任用他们。’是不是差得挺多的。”
魏武似乎对顾紊未卜先知的本领更感兴趣,问道:“我为……了?哦,我做了汉丞相,为何我儿曹丕又自立为帝?”
顾紊笑道:“你的人生很精彩,前后变化也很大,随着实力、地位的变化,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以后有时间了慢慢跟你说,算是给你泄露天机,哈哈。”
“刘玄德、孙仲谋竟也窥伺神器,僭称帝号,令人难料。”
“这么一比你还算厚道的,是吗?哈哈。”
魏武又问:“当今之世又是何人称帝?”
“时代不同了,现在中国没有皇帝,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顾紊瞥了一眼魏武手中的红缨枪,笑道,“你知道吗?现在打仗用的兵器也叫枪,不过跟这种冷兵器截然不同。它是用火药通过铁管发射子弹,远距离杀人。”
“火弩?”
“比那还要厉害,长管的叫步枪,能杀人于一千米之外。短管的叫手枪,也能百米之内取人性命。最可怕之处在于,枪这种兵器对使用者的要求非常低。有了枪,老弱妇孺甚至身有残疾之人也能杀死一个甚至几个壮汉。”
魏武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讶异神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米’是什么?”
“米?”这句话把顾紊问懵了,他已经习以为常,却忘了魏武并没有这种常识,他解释说,“就是长度单位,我不知道你们那时一尺多长,通俗来说,一米等于三尺。”
魏武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老弱可用,毙敌于四百余丈外……”显然他对顾紊口中的新式武器产生了浓厚兴趣,不知震惊之中有没有怀疑。
“你不信吗?这就叫科技,是科学技术的简称。科技发展了,假如倒退回来看,许多事情就会变得匪夷所思,犹如神话。大炮、坦克、飞机你肯定都没听说过吧?几发炮弹就能摧毁一座城池,人开着隆隆作响的铁甲车冲锋陷阵,天上飞着能打枪能扔炸弹的大铁鸟……这些只是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的科技,到了我那个年代,这些又不算什么了。火箭、导弹、航空母舰,一个比一个厉害。无人机满天飞,机器狗遍地走,只要你能带一样回去,就能震惊全世界,统一中原,匡扶汉室就跟玩儿一样。”
顾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魏武听得时而眼光大亮,时而脸色沉郁,最后问道:“这些新武器是让战争少死人还是多死人,令征战时间变长了还是变短了?”他指着脚下的荒地,又说,“你看,此处原本是田垄地畎,如今废弃必是遭遇天灾兵燹,致使黎民死亡,百姓逃逸才荒芜至此。你那时的战争还会如此吗?”
顾紊被问愣了,觉得魏武的问题很刁钻,不过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他一边思索一边支吾说道:“古代战争往往屠城,几万几十万人被杀,落在史书上也就一行数字。后来似乎并没改变多少,两次世界大战旷日持久,一打就是好几年,死亡人数以千万计。这么一看,好像是杀人效率变高了,死的人却不会少。战火一起,百姓还是会流离失所,田园荒芜也在所难免。”
魏武笑道:“这么说,科技乃不义、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