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科技也给人带来许多益处。”顾紊想起前不久刚在网上看的一篇文章，就拿出来卖弄，“比如你刚才说的土地，上千年耕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最开始刀耕火种，完全是靠天吃饭，朝不保夕，会不会饿死纯粹是天意，就别想能养活多少人了。后来咱们老祖宗有了一个伟大发明，就是垄耕种植。把土地翻成一垄一垄的，在高的垄上种庄稼，这样不仅轮休轮种保持土壤肥力，还利于通风排水。粮食产量大幅提升，能达到每年亩产一百斤左右，养活的人就多了。你可知道这垄耕依赖的什么？铁器！高温冶铁技术的出现让铁制农具普及，深耕细作才成为可能。牛犁地，人锄草，效率直接飞升，这就是科技的力量。经过祖祖辈辈千余年的辛勤努力，粮食产量从秦汉时期亩产百斤提升到了明清时期亩产两三百斤，翻了两到三倍，人口数量自然更多。不过这也到了传统农业的极限，要想让百姓不饿肚子，生下来的孩子都能养活，就要打破这个极限，还得指望新式科技的出现。”
他说的这些，魏武闻所未闻，如听天书。“一亩地能打粮食两三百斤？”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数字，“若是如此，我的义军就不愁军粮了。”
顾紊得意扬扬地说：“我那个年代，粮食亩产量能到七八百斤，有的省份土地肥沃，自然环境好，一亩地收一千多斤粮食很正常。人人都能温饱，饿死人已经是很遥远年代的事了。”
一想到吃饱，顾紊觉得自己更饿了。他趿拉着草鞋走得有气无力，看见一处草丛，一棵大树都要仔细研究那里会不会有浆果、花蜜之类能食用的东西。
魏武显然也饥渴难耐，不过却精神不减，问道：“什么科技做到的？”
“化肥、农药，新的育种技术，健全的水利设施，等等。这里面的门道很多，我知道的也有限，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不然查些资料出来，你一看就明白。”
“手机又是什么？”
“就是能拿在手里的电话机，能打电话、发语音、上网、玩游戏、拍照录像、写东西，干什么都行……”
“掌中书记与谋士？”
“也能这么说。”
魏武说道：“你没有手机，以后可以找人打造一个。”
“啊？”顾紊从没想过会被人提这种建议，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手机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打造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它是什么做的？铁吗？”
顾紊犯了难，自己从没想过研究手机的材料构成。“应该有吧，可能是多种金属的合金，还有玻璃、塑料、陶瓷等等。元器件太多，我也说不上来。”
“那么，这些材料现在是没有吗？还是现在的人不乐意造？”
“材料都有，不过有点不同，而且现在的人也还没想出要造这么个东西……”
“你来告诉他们啊。”
顾紊哭笑不得：“没有用，就算我是最顶级的手机设计师，搁在这个年代也照样做不出来。材料有了，需要生产线，还要有技术工人、能源、运输、软件配套……科技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不能一蹴而就。不像你手里的红缨枪，一个木匠、一个铁匠基本就能攒弄起来，不一样。”
两人边说边走，魏武的现代语言能力突飞猛进，除了偶尔脱口说一些古代词句，已经听不出太大问题了。
魏武忽然看着顾紊，眼中放出欣赏的神采，笑道：“你这么博学，又能知晓古今之事，是难得之才。你可愿意做我的参军，助我成就大业？”
“参军？”
“也就是做我的参谋、顾问。”
“哈哈哈。”顾紊在魏武眼前抖了抖脏破不堪的衣袖，笑道，“咱俩活着都是问题，你别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你领兵剿贼打天下的时候了。咱俩目前唯一的大业就是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想办法弄口饭吃。”说到这，两人的肚子像是配合顾紊的观点，又同时激烈地抗议起来。
魏武以枪拄地，眼中锋芒毕露，笑道：“天生我为英杰，又岂会轻易饿死！”顾紊自问没有这种英雄豪气，笑了笑没答话。
太阳已经绕过头顶，两人越走越热也越走越饿，好不容易遇到一条小溪，跳进去喝了个痛快，又洗了个干净，肚里没食的难题却依旧没有解决。
两人继续南行了一阵，顾紊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错的。他问魏武：“你就不怀疑我这个向导会指错路吗？”
魏武笑道：“你没注意方才经过的一片废墟吗？那是遭历战火的村庄，被人夷平烧毁了。说明这里不是茫茫荒原，只要沿着一条路走，迟早会遇到人烟的。”
顾紊心中暗暗惭愧，自己这个刑侦队员竟没有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富有观察力。他为自己辩解说：“我饿得眼冒金星，实在没有心思去分辨。”同时暗想，如果那里是被暴力摧毁的，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世道这么不太平，还是应该想办法弄把枪。
绕过一个小土丘，顾紊突然眼前一亮，被不远处蜿蜒的白光吸引。那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而是被人踩得结实平滑的一条土路，太阳一照，放出独特的反光，在苍黄斑驳，青绿杂错的地皮荒草间格外醒目。
顾紊大喜过望，几步跑过去，说道：“这里有路了！你说得没错，咱们离着有人的地方不远了。你看这些车辙轧得又多又深，显然是人、车常走的道路。”
两人向土路两边张望，却都看不到行人。他们决定随便选一头循路而行，不管两边通向何处，终归都是有人的地方。走了没多久，顾紊就惊喜地看到，几十米外迎面走来了一个人，看模样是个中年妇女。
又走了十几步，顾紊刚想打招呼，那妇女偶一抬头也发现了他们。她霎时站住，呆立片刻突然脚下加快，向顾紊他们小跑过来。顾紊反倒心里一惊，不明白妇女的用意，不由自主站住了等待，心中起了戒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