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紊觉得自己正在遭受愚弄,冷笑道:“五德镇的野狗真是通人性啊,挂在树上的死尸都能解下来拖走!”
撑死驴冷笑道:“哎,你别不信!还是我打跑的野狗,不然早就骨头都不剩了。就在前边,跟我去看看……”
他领着众人绕过一片池塘,到了一处长着荒草的洼地。还没走近就有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有几个承受力弱的差点呕吐出来。魏武背过身去不再靠前,皮若礼他们也远远避开。
撑死驴抬手一指,说道:“就是那……前面草丛里,我给了野狗两石子,把它赶跑的。”
顾紊已经看到了令人惊恐的尸身,他从没见过如此惨状,心里十分不舒服,但他毕竟从事的是刑侦,比常人更有心理准备和职业素养,因此毫不犹豫要走过去。刚迈出一步,往日办案的经验就提醒他,不要粗心大意,即使在另一个古旧的时空也不例外。他寻找着合适的道路,不慌不忙走过去,仔细查看详情。只见尸体头颈已被啃得残破不堪,已经完全看不清模样,脖子上的淤青和掐痕也消失在血肉模糊之中,彻底不见。
皮若礼说道:“顾兄弟,这妇人的尸身被野狗啃食,已经面目全非,看来天公不作美,也不想让你在这悬案上浪费时间。”
顾紊看了一眼撑死驴,从他洋洋自得的神情中就能猜出,所谓野狗啃尸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拙劣把戏。顾紊脑筋急转,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尸体离树之后你碰没碰过?”
撑死驴用挑衅的眼光看过来,冷笑道:“那玩意儿怪丧气的,躲都怕来不及,谁还会去碰,你当我是野狗吗?”
“我当你是别有用心的家狗!”
撑死驴勃然大怒,想要发作又忍住了,恶狠狠地冷笑说:“行,我先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你一时三刻离不了五德镇,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顾紊懒得跟他斗嘴,弯腰查看现场痕迹,又蹲下身仔细查看死者的身体,希望能找到残存的其他证据。随着勘验线索的增加,他胸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盛。五月的热风一层一层从头顶的太阳送下来,燎得洼地里热烘烘的,像是草丛被点着了。
皮若信不耐烦地叫嚷:“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没人愿意陪你在这受罪!要小心时间越久越难收场。”
顾紊听了他的话准备起身反击,脑筋一转又改了主意,一句话没说重新弯下腰在地上搜寻。草丛里有个闪亮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走过去一看心中大喜,捡起来暗暗藏在手中。
魏武笑道:“顾兄弟智慧通神,无所不知,乃是百年一遇的神探,正如百里难寻的神医,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到了他这里也是手到擒来。时间越久只怕不是他难以收场,而是有人要下不来台!”
在场众人被他一番话说得脑袋发紧,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见识过顾紊的枪法,知道他打掉了撑死驴的手指,还一招将四爷皮若信制服,也听到了顾紊关于皮若礼的预言,无不觉得他宛如天神,既武力超群又无所不知。这时,他神情如铁,目光如炬,疯妇死亡的真相肯定能被他发现,那时他和撑死驴,和皮家,将势如水火,真动起手来就是一场血战,谁死谁生还真说不定。
皮若礼更是心有余悸,那个有关共军首脑的预言已经被证实,关于自己命运的预言也很可能像烙铁烧焦骡马的皮毛一样,如期降临在自己身上。这个念头翻来覆去折磨着他,让他看到顾紊就不由自主地忐忑,心中既怕又恨。
撑死驴对魏武所说不屑一顾,笑道:“神探又怎么样,难道要找野狗伸张正义吗?是咬它几口一报还一报还是给它一枪正法了它?”众人一听同时哄笑起来。
“当然是一枪正法!”顾紊勘验完毕,面带冷笑走了过来,“要是野狗就随它去吧,要是人可就是一命偿一命了!”他走到撑死驴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道,“撑死驴,杀人者就是你,你还不知罪吗!”
撑死驴被他突如其来的断喝吓得猛然一抖,随即硬装强横,向前挺进了半步,说道:“不要血口喷人,要知道这里是五德镇,不是你说话算数的地方!”
顾紊笑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包庇,别人不杀你我也要杀你!”
撑死驴被顾紊的满身杀气逼得后退了半步,一句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你、你敢……”
皮若礼说道:“顾兄弟,死尸已经面目全非,你说撑死驴是真凶,可要有能服众的证据。”
顾紊走到洼地边缘,招手叫他过去,随后指着地上的鞋印说道:“皮指挥你慧眼如炬,能看出这里的蹊跷吗?”
皮若礼低头看了半天一无所得,问道:“这里土多草少,都是我们来时踏出的脚印,有什么了不得?”
皮若信和魏武也走过来查看,撑死驴、众团丁和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也想凑过去瞧瞧,都被皮若信轰开了。
顾紊说道:“我们这些人踩出来的脚印当然没什么了不得,你跟我来。”说完领着皮若礼走进了洼地,“你再看这里有什么不同?”
皮若礼说道:“这里众人都没进来过,只有咱们两个人的脚印。”
“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绕一个弯儿才走进来吗?”
皮若礼想起来,刚才顾紊走到尸体旁查看的时候也像是故意走了一段弯路:“为什么?”
顾紊指着不远处的几道痕迹,说道:“因为距离咱们两步之外,还有一进一出两行脚印,和一行只进不出脚尖拖出的划痕!除了夹杂的狗爪印之外,这些人的脚印又是谁留下的呢?”
魏武在一旁说道:“这说明人不是被野狗拖过来的,而是被人背来的!”
皮若礼问道:“为什么?”
顾紊说:“因为地上没有人身体拖拉的痕迹,只有脚尖搭在地上被人拖行的划痕。这和死者身上的衣服没有磨坏,脚上的鞋却双双不见踪影正好相互印证。狗爪印在死者躺卧之处凌乱杂错,在进出的路上却非常清晰有规律,这说明狗没有拖尸体过来,而是在尸体布置好之后才上前啃食。这狗就是背尸之人牵来的,目的是营造野狗吃人的假象,毁灭杀人证据!”他指着洼地边上站立的人群,森然说道,“那个丧尽天良的凶手就是你,撑死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