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死驴不为所动,毫无惊慌神色,冷笑说:“那个女人的脸和脖子已经被狗啃得乱七八糟,剖了膛的死鱼一样,任凭你怎么说。只要没有证据,我就当你是狗放屁。”
顾紊知道他不过是别人使唤的奴才,跟他辩驳毫无意义,就对皮若礼说:“皮镇长,皮指挥,我若是有办法证明撑死驴的罪行,无端杀人该怎么处置?”
魏武在一旁帮腔,笑道:“顾兄弟你放心,皮先生是五德镇一镇之长,又是四县民团总指挥,既管军事又管着民事,放在过去俨然就是百里侯,当着在场这么多团丁、百姓,他必定会给死者一个公平的交代,给辖下县镇立一个严谨的规矩。是不是,皮先生?”
皮若礼毫不犹豫地说道:“不错!杀人就要偿命,天下无不如此,在我五德镇更不能例外。不过,顾兄弟,你可要有确实的证据才行啊。不然,诽谤良善也罪莫大焉。我五德镇也不是能被人随便欺凌的所在,要是不疼不痒就糊弄过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执掌四县十八镇!”
他绵里藏针将了顾紊一军,顾紊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说:“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如咱们打赌明誓,我若有证据证明杀人凶手是撑死驴,撑死驴就要被明正典刑;我若没有证据证明撑死驴的罪行,我就是构陷良善,我愿代替真正的凶手为死去的妇人偿命!你看如何?”
“谁愿意跟你打这个赌,你以为你是谁!”撑死驴还要往下说,皮若礼却摆手制止了他,向顾紊伸出手去,“好,我跟你打这个赌,由魏武先生和在场众人作证。顾兄弟你可想好了,这一掌拍下去,今天你和撑死驴就只能活一个人了。”
顾紊毫不犹豫一掌击了上去,啪的一下清脆响声在旷野中扩散。他怕皮若礼事后耍赖,就接了一句:“咱们唾沫星落地砸出坑,谁要反悔谁就是狗,要趴在地上吃屎,撩起腿来撒尿!”
皮若礼脸色阴沉,撤回手掌背在身后,冷笑道:“好,一言为定……”
围观众人无不亢奋好奇又幸灾乐祸,盼着这场打赌赶紧出结果,不管谁输谁赢,看到有人被杀终归不虚此行。这样的热闹可轻易看不到,往后几日的谈资算是有了,可以在那些没福分到场的人面前吹嘘炫耀一番了。
顾紊转向撑死驴,笑道:“我跟皮指挥击掌打赌,赌的却是你的命。你要一撇一捺也是个人,敢不敢也来跟我拉拉手啊?”
撑死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肯示弱,骂了句他妈的,大踏步走了过来,两眼狠狠盯着顾紊,心里却十分忐忑。
撑死驴见皮若礼和顾紊击掌定下了自己的生死赌局,心里既怕又恨,怕的是真有把柄掌握在顾紊手里,恨的是哪来的这么个毛头小子总是跟自己对着干。
他向地上使劲吐了口唾沫,手上暗暗用力向顾紊伸过去,心里盘算着要给这小子来个好瞧的。自己人高体壮力量大,早晨被他摔出去完全是疏忽大意,失手被他钻了空子,这次非得捏断他手掌,叫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不可。
顾紊看着他厚如两张肉饼的手掌,粗如虎皮凤爪跗跖骨的指头,知道他不怀好意,微微一笑,握了过去。两手交握的瞬间,顾紊突然飞起左手,迅疾无伦地在他右脸上划了一下。
撑死驴的右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去握顾紊的手掌,就觉得脸上一疼,紧接着一阵湿热感传来,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划了个口子。他哎呦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摸,右手已被顾紊攥住,左手自然而然按了上去,只觉得黏糊糊的应该是流了不少血。
他心中大怒,抬脚要蹬顾紊一溜跟头,没想到顾紊比他动作快多了,抓起他左手大拇指向脑门上死死按下去。
撑死驴血灌瞳仁,伸手去拔腰里的盒子炮,却一下抓了个空,低头一看,腰带上一无所有,原来不知何时已被顾紊抢在了手里。他一愣神的工夫,就觉得脸上一凉,顾紊已将大肚匣子硬邦邦的枪口顶在了他腮帮子上,森然说道:“你要敢擦了那血手印,我就让你天灵盖掀开,见见太阳!”
“他妈……”撑死驴一腔怒火硬生生被压了下去,他怒目相向,嘴里不肯示弱,“不擦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顾紊向皮若礼说:“皮指挥,死去的疯妇头颈已被故意弄坏,身上衣服掩盖之处却完好无损。我在她右乳内侧发现了一枚带血的大拇指印,是死前遭人亵渎时留下的。因为有衣服保护,现在仍清晰可辨。”
皮若信在旁边喊道:“指纹在哪?光说不行,你把她衣服剥了让大家伙儿瞧个明白清楚!”众团丁就势起哄,嘴里不三不四,眼中淫邪下流。
顾紊看着他们心中厌恶,冷笑道:“你要想看就请过来,不想看以后就不要借口证据不足,不敢看干脆就在那里瞧个热闹。”
皮若信明知他是激将法也没法再冷眼旁观,骂骂咧咧走过来,拔出一柄匕首就要向尸体动手。
顾紊拉住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皮若信冷眼乜斜,说道:“剥了她的衣服看看手印在哪!”
顾紊一下甩开他的手臂,喝道:“能不能对死者有个起码的尊重!她生前被人残害,死了还要受你侮辱吗?”
“不过就是个疯婆子,老子凭什么尊重她!怎么,你一个人摸遍了她的裸体,看上她了,觉得她死了可惜吗?”
顾紊知道这种流氓有钱有势,无耻无德,卑贱低劣跟人形牲畜没什么分别,在法治昌明的社会尚且随处可见,何况在眼下这个纲纪废弛的时空。当道德、伦理、法制被权势、财富和武力践踏在泥土里的时候,社会就是淹没在黑暗泥泞里的恶臭沼泽。魑魅魍魉淈泥扬波,肆无忌惮,别人只能任人宰割,在他们的淫威下忍辱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