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眸看向堆积在桌案上的课业,父皇的责难声竟凭空传来。
笔杆滑落,墨水溅了一身,彼时与他同处一室的只有太傅,可他却只漠然地投来视线,眼底含着诘问。
就在那一刻,父皇的脸和太傅的脸好像重叠在了一起……皇甫临渊的心跳骤然加速,心脏险些就要从胸腔当中跳出来。
太傅终于慌了,上前查看之时,皇甫临渊已经喘不过气了。
好在他的母后听闻他受罚到深夜的消息,不顾阻碍只身闯入殿内,一把将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他给圈在了怀里。
滚烫的泪水落在皇甫临渊的颊边,母后的抽泣声唤回了他的意志。
自那晚起他便患上了悸症,而这事只有太傅和母后知道。
皇甫临渊犹记太傅当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太傅紧握着他的双肩,厉声道:“臣在殿下的身上已经耗费了数年光阴!绝不会轻易放弃扶您上位!殿下有隐疾之事,万万不可被圣上知晓!”
父皇要的是最完美的储君,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倒地不起的病秧子,不配从他手中接过江山……
皇甫临渊垂着眸子,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悸症?”季楠思疑惑地望来。
皇甫临渊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每次发病时就会如刚才那般喘不上气,严重时还会晕厥。”
季楠思的眸子蓦然一缩,强压下心中的骇然,艰难地将自己的声音给找了回来。
“这事……您为何要告诉臣女?”
这悸症听上去就非同寻常,自古以来,身负顽固隐疾的人都成不了储君。
而两辈子以来,季楠思从未听闻过皇甫临渊的悸症,应当是瞒得极好。
现在他竟将这事和盘托出,就这样将真正的弱点交到了她的手里……
季楠思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皇甫临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骇。
“缘由,我方才就已经说过了……”他抬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楠思……到孤的身边来。”
季楠思一个激灵,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轻轻地按住。
皇甫临渊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你就是能够治好我悸症的良药,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只一味地想将你困在身边,前阵子我才终于想明白……那是因为我对你有情。”
他自幼对母后有孺慕之情,所以母后的轻言细语能够成为他的慰藉。
而他对季楠思,起初或许只是因为亲眼见过她和母后的相处,起了好奇的心思。而这份好奇让他的目光时不时就在季楠思的身上停留。
随着这份好奇的积累,皇甫临渊惊奇地发现,多年以来苦苦折磨着他的悸症,竟没来由地因为季楠思而好转了。
他近乎本能地将她视作救命稻草,强势地想将她留在身边,从未意识到,那份好奇已经悄然变成了另一种他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情感。
直到苏淮卿来到丹阳,强行闯入他和楠思之间。
——“你这种只想着如何去轻视她、掌控她的人,绝不是良配!”
苏淮卿的质问声如雷贯耳,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过去的举措。
他恍然明白了那份不知名的情感是什么,终于知晓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了季楠思……
皇甫临渊收回思绪,认真地握住了季楠思的手背。
“楠思,到孤的身边来……好不好?”
不要嫁什么周为显,也不要理会什么苏淮卿。
就到他的身边来,只留在他的身边!
几个月前从邻城返回丹阳的马车上,他曾对楠思坦诚过爱慕之心。
可她不信。
那现在他将自己真正的软肋亲手递到她的手里,她总该对他的心意信上几分了吧?
季楠思垂眸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良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季楠思抽出了自己的手,在皇甫临渊期待而又略带忐忑的注视中,笑了。
一声轻笑过后,她扬起唇角,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好一个西丹太子,好一个最完美的储君,这攻心的计谋、刚柔并施的计谋,使得真是得心应手!
她方才差点完全被迷惑了去,可又倏然想到一件事,这才清醒了过来。
“殿下既是自幼由陛下亲自教养,那定然不会毫无后手地将软肋递到臣女的面前。”
她绝不信作为储君培养长大的他,会这般感情用事。
皇甫临渊若真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回心转意,上次在邻城回丹阳的马车中,便可顺势坦言此事了。
再不济,那之后到现在过去了两三个月,期间还包含了赶路来临州的近二十天,他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