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乱的记忆像是被突然打开了开关。
他将她按在身下，按住她的手，对她肆意轻薄。在那黑暗中，她推拒着他，说着不要。他的身子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他，怎么可以，做这些事情？他想起他说的那句“她若不喜，我绝不做”，然而此刻，他分明的知道，她不喜欢，可是，他还是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并且做得如此过分。他不敢想象她到底会多么讨厌他。原来，今天一天她都在躲着他，原来，刚才他去找她上药，她会如此抗拒。陆九章只觉得自已在受着凌迟之刑。他唯恐她受到一点伤害，一点委屈，可是，让她受最大伤害和委屈的，会是他。他拿着那粒扣子，只觉得如此之重，重的，他根本拿不起来。她喜欢的是叶胥，她满心欢喜的都是他，他却对她做了这些事情。刚刚周嬷嬷的话就在耳边。她如此真挚的把他当成哥哥，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可是他做的是哥哥的事情吗？他弯着腰，撑在床上，似乎复苏的记忆里还带着少女身上那如茉莉花一般的清香，她被他困在着床榻之间，颤抖着，流着泪。陆九章无力的靠在那里。可是，当不知道吗？就像她不说，想要将这一切掩埋。他知道自已有病，甚至无法治好，他对她，从来不敢奢求太多，他知道自已不配，自已在她身边，万一再也压制不住，彻底陷入癫狂，那该如何？叶胥远远比他好，他们可以一起骑马射箭，可以一起畅游，天高地阔，她本来就是在天空中飞翔的鸟，那样的自在人生，才是她的。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胸膛里却又有一股情绪在奔涌。陆九章，你对她做了这样的事，难道就想当缩头乌龟吗？难道想着这一切从未发生，便可以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你怎可如此卑鄙？他睁开眼，站直了身子。然后，朝着门外走去。他再次来到了皖宁的房前，屋子里已经熄灭了灯。她已经睡了。陆九章抬起手，最终还是没有敲门，然而，他也没有离开，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一直站着。他站得更深更重，站得北风静止，站得天边，泛起了一丝白。皖宁其实也没怎么睡着，梦中翻来覆去的都是陆九章，整个人醒来以后都是脸红心跳的。仿佛魔障。当她套好衣服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身影，不由吓了一大跳。她不由喊出声：“九章哥哥？”这一大早，九章哥哥怎么在这里？陆九章转过身来看她。皖宁这才发现他的脸极其苍白，眼下都是青黑。她从未见过陆九章这般模样，不管是在清远县那段天灾频发的危难中，还是在东阳城里苦战瘟疫之时，那时候他连续多日睡得极少，然而也不是这般样子。她担心的看着他：“九章哥哥，你是不是人不舒服？我们去拿点药。”少女眼底的担心更如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入他的心间。陆九章，你配她这样的担心吗？皖宁说着便想要扶着陆九章去看，然后陆九章却站在那里，眼底露出痛苦不堪之色。他的声音是如此沙哑：“皖宁。”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他几乎要退却了。皖宁看他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心下更是担心：“九章哥哥，你就在这儿，我去叫大夫。”她说完迈步就想走。然而刚刚迈开步子，手却被陆九章抓住。他又喊她：“皖宁。”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在外面站了一夜，吹了一夜，他的手冻得像是一块冰。皖宁被他一握，温软的手触碰到这冰冷，猛然间，梦中残余的荒唐连带着那晚的记忆一下子触碰上来，她顿时缩回了手，微微红了脸。陆九章的手握了一把空。仿佛连心也被挖的空了一块。皖宁退后一步，正想说话，那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一个声音兴高采烈的响了起来：“小姐！”皖宁转头，就看到了明月。杨念山也跟在后面。明月奔跑过来，像是一头小鹿一样栽入了皖宁的怀抱。皖宁抱了抱她，见她一如既往没什么事情，然后便立马看向陆九章：“九章哥哥，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夫。”陆九章将自已心中万般话语暂时压了下去，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只是没睡好的原因。”皖宁仍然担心的看着他。陆九章转头看向杨念山：“杨先生来了，先休息一下，我再和先生详谈。”说完便走向了杨念山。皖宁看着陆九章的背影，眼底难掩担心。杨念山来了，陆九章又开始和杨念山忙起来，二人出去了一趟，然后一直到午后才回来。皖宁远远的看见陆九章，见他虽然和杨念山忙了一下午，然而看起来脸色倒比早上好得多。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到陆九章进入，抬起眼朝着她看来，皖宁的心一慌，急忙转身，朝着那边走去。陆九章的脸色莫名的白了一分。皖宁去找裴之樱，才发现裴之樱在收拾行李，皖宁诧异的看着裴之樱：“裴姐姐，你要走？”裴之樱点了点头，脸色也不好。怎么回事？昨日不都还是好好的吗？皖宁劝道：“裴姐姐，再等等，九章哥哥应该也马上就要回去了，一起走吧。”裴之樱的手一顿，然后一把扑在了皖宁身上，然后哭出了声：“我还没说什么，他就拒绝了我。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娶亲。”他？九章哥哥。皖宁一时之间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只能拍着裴之樱安慰。九章哥哥不娶亲吗？她的心里载浮载沉，一会儿心里隐秘的甜，九章哥哥不会对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一会儿又是茫然的酸，九章哥哥不会喜欢任何人，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大道。裴之樱哭了一晌，心情舒服多了，她笑了起来：“我裴之樱大好女儿家，这天下也并非只有他陆九章一个人。我为此努力过，他不喜欢我，那是他的过错，必不是我的。我相信，总有下一个。”皖宁听了她这般话，也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裴姐姐，你一定会找到两情相悦之人的。”裴之樱收拾好行李，然后便带领随从，和自已的哥哥说了，踏上了回程。裴之礼看着自已妹妹的身影，暗暗摇了摇头：不让她撞一下南墙，她是不会回头。皖宁立在那里，心中暗想，人和人之间是否都是一程又一程，一程迈过，下一程又去遇到其他的人？晚上的时候，皖宁还是不大敢和陆九章一起吃饭，刚好明月想去吃一下莫城的好吃的，皖宁便带着明月去外面吃，明月啃着羊蹄，最后喝得醉晕晕的，被皖宁扶了回来。皖宁将她送到自已房间，给她解酒洗漱，最后将这个小醉鬼摆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这才往自已的房间走。经过要穿过那个大大的院子，庭院那棵老树下，陆九章立在那里。皖宁心里一跳，然后假装没什么事的喊了一声“九章哥哥”，便低头快步想要从他的身边经过。然而刚刚一抬脚，便被陆九章喊住：“皖宁妹妹，请等一下。”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艰涩，低哑。皖宁有点担心，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他。陆九章的脸在黑暗中半明半暗，唯有一双眼睛，涌动着无数的情绪，黑的看不清。痛苦，挣扎，决绝，悲痛。然后，她便看到他上前一步，郑重的一礼，慢慢开口。“皖宁，你可以嫁给我吗？”“我陆九章，想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