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着干裂的下唇，双手不敢用，就用手肘和小臂将沉重的身体一点点地支撑起来，用腰和大腿的力道，死死地抵着地面。
杨素愤愤然地盯着大理寺卿。
“胡氏声称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害得殿下被打入大牢，我便要去问个清楚，让人打听了她的住所，便在申时三刻左右独自上门……”
娇弱的身躯因支撑不住，不停发颤。
她说的话却字字清晰肯定，“我一见胡氏便确信，她是故意诬陷殿下！殿下与太后娘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跟她却无半点儿相似，就完全能说明真相是什么。”
大理寺卿急拍惊堂木打断她的话：“说你的事，不可妄论其他！”
“你急什么？”苏意怒目瞪过去，“她不就是在说行事的动机？”
大理寺卿顿时语噎。
杨素讥诮道：“大人可不管我这些动机，只管追问我为何要杀胡氏，如何要杀胡氏，得知我是四殿下，就非要给我按一个情杀的罪名！趁着我受刑晕厥，把我的指印按在了罪状书上！”
“休要胡言！”大理寺卿又拍惊堂木，“分明是你知晓无法辩解，签了罪状书。如今见有人与你撑腰，便故意翻供，诬陷本官！”
苏意冷声道：“她血淋淋的双手，断掉的双腿，难道是平白来的？寺卿大人还是不要做无谓地争辩，耽误了案情的审断！”
大理寺卿紧了紧手中的惊堂木。
“杨素，你继续说，看本官有没有诬陷你！”
杨素深吸一口气，调整姿势。
倔强的身影惹得杨氏再是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是我心急，见到她便直接质问了上面所说之言。”杨素也恨自己太蠢，“胡氏听罢就要赶我，然后我的后脑就被人打了，把我打晕了过去。”
等她听到找胡氏的房东的尖叫声，醒来就见自己躺在屋中，浑身是血地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胡氏则倒在地上，断了气。
正好，大理寺的官差在附近巡视，就把她抓来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像是抓住把柄一样，迫不及待地纠正道：“胡说！房东何氏分明说，她进屋看见你拿着匕首，你可是醒着的！”
杨素激动反驳：“她说谎！我确实是被人打晕了！”
大理寺卿扬了扬下巴。
“可有人证？有谁看见你被打晕了？”
“没有……”杨素气恼地咬住下唇。
“没有人证，但会有物证。”苏意胸有成竹道：“可以找个大夫来查查，她是不是被人打晕过。正巧，我府上有位神医，乃是药王谷谷主的义子，名叫林木。他现在就在大理寺外。”
苏意给衙差递了个眼神，后者已经适应了。
这个场子虽然是大理寺卿的，但苏意的话也得听。
谁知道君天佑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他还是谁都不得罪为好。
衙差马不停蹄地就将林木给带了进来。
林木看到杨素的模样，平静的双眸波动了下，撩起袍角蹲了下去，眼疾手快接住支撑不住要摔倒在地的人儿。
意外温暖的怀抱让杨素莫名地安心了几分。
简单的望闻问切过后，林木将她轻放在地，起身回话道：“她后颈确有击打所遗淤血，其形成时辰约是昨日申时三刻，根据淤血程度，足以致人晕厥。”
“那就和杨素所说的时辰对上了。”苏意轻嗤一声；“寺卿大人可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大理寺卿一张脸阴沉得跟个锅底似的，正欲开口反驳。
林木不知何时走到了尸体附近，旁若无人的开口：“致命伤在右胸，伤口右宽左窄，凶手是个左撇子，杨姑娘的惯用手是右手。”
关键证据一抛出，苏意等人眼睛一亮，像看英雄似的看向林木。
林木只是匆匆扫了眼满目感激的杨素一眼，仍是木着一张脸没表情。
刹那间，大理寺卿哑口无言。
苏意一挑眉。
“寺卿大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您还想怎样颠倒黑白呢？”
“你可莫要给本官泼脏水！”大理寺卿顿时恼羞成怒，“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不如告诉本官，这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苏意微微眯眸。
“真正的凶手是谁，寺卿心里自该比谁都清楚。我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寺卿大人的断案能力，定会如实上奏后主，建议将此案交由其他人处置，就不劳寺卿大人费心了！”
苏意给林木递了个眼神，一起将杨素扶起来。
林木也不浪费人力，自己就将杨素打横抱起。
见状，苏意收回了手，回头故意问大理寺卿，“对了，杨素已经洗脱嫌疑，我可以将人带走了吗？”
大理寺卿一口老牙近乎咬碎：“随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意得意扬眉，招呼着林木，阔步离开公堂。
跨出门槛的那刻，她又若有所思地回头。
“胡氏或许是被杀人灭口，或许与殿下一案有关，本官劝寺卿大人保护好尸首证据，否则出了差错，寺卿大人只能用人头来担责了。”
大理寺卿目光阴鸷：“多谢姑娘提点！”
“同僚一场，不客气。”
苏意挥手，领着杨家众人离开大理寺。
没了院墙阻挡，朝阳肆无忌惮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杨素有些难适应地微微眯起眼眸，正好看见阳光铺洒在林木身上，耀眼夺目，他的怀抱也如同阳光一般温暖踏实。
适才林木帮她的场面，像是无形的手，不经意间拨动着她的心弦。
林木垂眸看去，杨素又急忙躲避了视线，恰巧落在苏意身上。
苏意意气威风，更是比太阳还要灼热耀眼。
今日公堂上，她的嚣张肆意，从容镇定，无时无刻不抓着她的目光。
若他是个男子，定是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就像她父亲蓝长清一般……
不！
她不是她父亲蓝长清，而她也不能因为蓝长清一人，而迁怒于他的女儿苏意。
深深地愧疚弥漫开来，杨素几番踟蹰，才不好意思地叫她，“表姐。”
“嗯？”
苏意微微偏头。
美目含光，似要将人的丑恶看穿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