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土地,多余的土地便可以划归府衙所有,这些土地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弥补一部分粮税,但更多的还是进了地方官员的口袋里,其余的亏空由商户补,他们开钱庄、赌场,放印子钱让缺失了土地交不足粮税的百姓去借钱,然后再一步步让他们成为死奴,从中得来的银钱既养足了商会,也平了白条,一举两得。”
怪不得地方官员一点动静都没有,方氏还能迅速与各县府衙切割开来。
源头还是出在布政司的身上!
晏清姝反复打量着裴凛:“你知道的还挺多。满京城都说你是纨绔,不学无术,谁知道你比他们更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也养着兵,也要跟钱打交道,自然熟悉他们的套路。”裴凛凑近晏清姝,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反射出盈盈亮光,“你想不想知道地方府衙是怎么跟商人征税的?”
裴凛凑得有些近,晏清姝从未与男子如此近的距离待过,下意识微微后仰:“你又要带我出去?”
“对,去吗?”
“去哪儿?”
“梦溪楼。”
“梦……青楼?晚上去青楼?!”
*
夜晚的城郊比城内热闹,这里没有时不时经过的巡逻官兵,不会有人严格命令他们执行宵禁,因此在庆阳府外的怀溪两畔,林立着不少勾栏瓦肆,而梦溪楼离它们较远,在一处僻静的半坡上。
晏清姝再次扮作侍女跟在裴凛身后,踏入了这座她从未进过的花花世界。
“哟,这不是世子爷么?怎么今日有空来了?”一位身着嫩绿色齐胸襦裙的女人摇着扇子快步走了过来,瞧着上了点年纪,但风韵犹存,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待她走近,瞥见裴凛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面纱的丫头,有些好奇:“这位是……”
“侍女。今日我有贵客,你找个僻静的房间,莫要人打扰。”
那女人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指了指四楼:“老地方给世子留着呢,花椒!”
“哎——”
“带世子上楼!”
“好嘞——”
裴凛撩袍往楼上走,待身影消失不见,底下大堂欣赏歌舞的人们才敢窃窃私语。
“这世子爷怎么突然来了?不怕公主弄死他?”
“谁知道呢,没瞧见后头还跟这个丫头?保不准就是来监视的。”
“来青楼监视?别最后被世子爷收了房,多个情敌出来,哈哈哈哈。”
梦溪楼是个回字楼,四楼与三楼之间又一道门,上了四楼就像到了全新的世界,这里不像下面活色生香、金碧辉煌。四楼整个都刷着深褐色的油漆,门窗、灯笼皆是最简单的款式,寂静无比。
越往里走,反而越能清晰的听见无数算盘被敲击的声音。
花椒领着两人走到一间房门口,恭敬道:“二位自便。”然后转身离开。
“这里是?”
“我师傅核账的地方。”
“师傅?”
裴凛点头:“我是师傅是梦溪楼的东家,也是这条怀溪两岸所有屋舍的东家,往来的所有人,说出的每一句话,皆在师傅的掌控之下,而这些也是平威王府最大的消息来源。”
边说着,裴凛边推开了门。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坐着十来个姑娘,每个姑娘手边都有一把算盘,而在她们的面前,便是一摞摞的账本。
“世子!”坐在最上首整理账册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身灰布麻衣,头发被一根簪子随意簪起,显得有些潦草,却又透着点不羁。
裴凛指着着少年道:“他叫白七,是吴妈妈,哦就是刚刚摇着扇子与我搭话的人,他是吴妈妈的儿子,梦溪楼的大管家。前几日有两个梦溪楼出来的姑娘投奔于你,便是从他手上过的。”
说罢,裴凛又告诉少年:“这位便是那位。”
少年一双眼睛顿时亮了,左手摊开,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跪’在了左手上:“见过姑娘。”
晏清姝不禁笑了一下,点头示意。
裴凛搂住白七的脖子,低声道:“那位想见识一下地方官员收税的明目,你找个屋子咱们单独聊聊。”
“行,”白七从腰间的一串钥匙里播了一把出来,“西边尽头白鹭洲等我。”
裴凛拿了钥匙,带着晏清姝离开了屋子。
白鹭洲房间不大,但私密性极强,左右不靠,里面除了塞满书籍的书柜,就是一张四方桌案和四把椅子,非常适合谈事。
待白七进来,晏清姝瞧见他怀中抱着几本账册。
白七将账册放下:“这些都是上个月各个商铺缴税的记录,你们自己翻?还是我给你们讲?”
“你来讲。”晏清姝道。
“好嘞!”白七将最顶上的一本账册翻开,指着上面的每一条明目向晏清姝解释。
“前头这些都是正常的税收外,余下的这几页,记录的都是每一项进出要缴纳的苛捐杂税。就比如这货物往来,每纲按货物的类别不同,税收高低就不同。比如两江而来的丝绢,税收就会相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