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全力的去击打,去发泄,打得他全身上下骨头尽断,划破破肉露在外面,切断他的喉咙,掏出他的五脏,宰杀他就像在宰杀一头牲畜一样!”
心脏的疼痛让素娘近乎无法呼吸,她抱紧了自己,从短了一截的袖筒中伸出的手腕瘦得好似枯柴。
“我的孩子,就被他们埋在学堂的后山上,孤零零的,有家不能回,连寺庙的高僧都招不到他的魂。他该有多疼啊……”
晏清姝:“杀人的人呢?”
素娘的眼神泛着冰冷,遥遥往那烧尸体的柴堆上一指:“已经是一碰灰了,谁知道里面的那一粒是他们。”
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如历尽沧桑的老者,亦如陷入疯癫的恶鬼:“他们的父母认出了我公公,还以为是他故意不医治他们的孩子,说我公公是恶鬼,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们还要打他要杀了他!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要不是村长果决,想我公公现在,也只剩下一捧灰了吧。”
晏清姝的手握紧了铁扇,面色发白:“他们如何能逃过?王智垣不像是如此愚昧之人。”
素娘动了动唇,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沙哑至极:“王大人是个顶好的人,他已经尽力了。”
她垂下眼,双眸中尽是悲苦:“那几户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门路,竟走通了徐鹤渊的路子,找人自愿顶罪,那几个人虽然把作案的经过说得非常清楚,很多细节也对得上,但王大人只是稍稍用了点手段,就让他们露出了破绽。”
“本以为自此,事情会有转机,可哪里会想到,王大人的儿子,因此被徐鹤渊的人溺死在了小溪,就在学堂的后山上,离掩埋我儿子的地方只有十五丈。”
“当时,我看见王大人抱着那孩子的尸身回来之后,我便知道,这案子就此便是了结。我不怪他,他的夫人和儿子都被害死,他还有一个女儿,折磨一个十二岁小姑娘的手段,远比成人多得多,他不能冒这个险,我也无法让一个小姑娘去承受其父亲替我鸣冤的后果。”
蜷缩的指尖狠狠抵住掌心。
素娘:“贵人知道‘点香灯’吗?”
“这也是我新学来的词呢。”
“在和元郡有一座青楼,名为酌鸢坊,里面干的营生便是‘点香灯’。他们以卖谱曲为名,替付得起价格的人寻找合适的人选。被卖到那里面的人有小孩有老人,有男有女,好运一点的,就是成为谁的替身,或者被卖去过继给无儿女的寡妇,以守住家财,运气不好的便是被拿来顶罪,或者被主母买去给自己的丈夫、儿子折磨,以维持自己的体面。”
“酌鸢坊的买卖,不收金银,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药材、古籍、进贡之物等等。美其名曰交换,实则就是生意。”
寒风带着刺骨的冰碴,狠狠的扎进了晏清姝的皮肉里。
“这都是你查出来的吗?”
“对。”素娘解开衣扣,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肩膀,上面尽是各种鞭痕还有牙印,“我将自己卖了进去,我想知道,我的儿子究竟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晏清姝:“你的丈夫呢?”
素娘:“元狩十七年,南康王叛乱,战死了。”
晏清姝握着扇子的手狠狠用了力,素色大氅之上,唯见苍白。
素娘* 望着她:“姑娘可还有别的想问?”
晏清姝心情复杂的看着她:“那你现在……”
“姑娘觉得呢?一双玉臂万人枕,好在公公的老友并不嫌弃我这破烂人。不过,每日有事忙,便再无心思去思量什么公道。”
素娘没有在井边多留,她还要快些回去,替洪大夫熬药写药方。
临走时,素娘背对着晏清姝,问道:“这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对我公公又恨又怕,因为他们都相信了那些禽兽的话,说我公公是故意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贵人觉得呢?”
晏清姝望着她挽起的发髻,声音坚定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是,那是理所当然,不是,那是洪大夫有圣人心肠。”
素娘沉默了良久,方道:“贵人这话,说得极好。”
她端着木盆离开,口中似乎还哼着一首小调。
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那有情郎。
十里红妆九族亡,庭前折柳泪千行。
愿君往生结新欢,莫恨我这薄情娘。
调子凄美婉转,就像一只黄莺悲戚,字字哀鸣。
晏清姝目送素娘离开,转身回了屋子,准备给裴凛写信。
红玉突然挑帘而入:“姑娘,都问清楚了。”
她将从洪大夫那里问来的话一一复述。
晏清姝:“那个教书的秀才是钦天监监正?”
红玉:“我听洪大夫的描述,确实像薛大人。薛大人也是地方举荐上来的,但举荐人是柳机柳大人的父亲柳宏相,并非是徐鹤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