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君认为,我入狱目的为何?”
“那我们便来理理你此来长安的目的,你的目的明了,或许此案便明了了。”
殷陈嗤笑一声,歪着头道:“郎君既疑我,不若另寻高明?”
霍去病眉峰微聚,她揪住了他的弱点,他现在确实需要她,索性转了话头,“这两年间,为何你舅父不亲寻亲姊义妁?”
殷陈相绞的手指松开,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他从前便与我姨母势同水火,现在又忙于杀人,怕是顾不过来。”
殷陈知道霍去病的性子,他能同她斡旋良久,便说明他需要自己。
她不徐不疾走上前,在案前站定,倾身贴近霍去病,凝视他眸中的倒影,“郎君若要逼问我,可问不出什么了。”
霍去病点点案面,“你进入破屋时检查了周围?”
“自然。郎君难道不了解我?”她弯眸一笑。
“没有发觉屋中有任何异常吗?”霍去病步步紧逼。
殷陈依旧笑问:“郎君有何发现?”
“自投罗网的戏码,还要演多久?”他掏出一张沾了香灰的帕子丢过去。
殷陈接过那张帕子,眼眶微眯,哂笑道:“我偏要瞧瞧,设计此圈套之人是否能杀了我?”
“真是自信。”霍去病睨她一眼,看着她衣裳上刺眼的红。
殷陈继续贴近他,在旁人看来,二人似乎在交颈相缠。
她的影子覆在他脸上,声音轻飘飘的,传入他耳中,“郎君这样没耐心的人在与我兜圈子,我自然明白,郎君需要我,而且,只会要我。”
霍去病盯着少女脏污面颊,“是你杀了那人?”
“我为何杀他?他的作用不过是为了将我杀人罪名钉得更死些,郎君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两人呼吸相闻,他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掺杂了一丝清苦药香。
审讯室内,一时静默。
只有刻漏的水声,滴滴落入水中,似乎在敲击谁的心房。
霍去病忽然垂下眼帘,呼吸有些沉重。
殷陈看着少年耳际缓缓烧上红痕,倏忽退后,又确认一遍,“可郎君会救我的,不是吗?”
“下不为例。”
他的嗓音依旧如清泉击石,但带着一丝微哑,尾音不稳。
殷陈愉悦勾起嘴角,赌赢了。
“因时间紧迫,我暂时将你保出狱。但你过所还须扣留在廷尉府中,此案仍是无头案,在揪出凶手之前,你不可擅离长安。”
“多谢郎君搭救。”她懒懒朝少年揖了一礼。
霍去病看她被蚊子叮红的脸,摘下腰间新做的香囊递了过去。
殷陈接过香囊嗅了一下,“金银花、艾叶、紫苏、丁香、藿香、陈皮,配比不错。但牢房狱人多空旷,这香囊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郎君可否让人给我换张草席?”
这要求并不难,霍去病颔首道:“行。”
殷陈谄媚一笑,“好郎君,狱中吃食太过难吃,明日接我出狱可否给我带些吃食?”
他亦弯唇一笑,道:“莫要得寸进尺。”
他亲自送她回牢中,昨日那对霍去病垂涎三尺的女囚挪到殷陈身边,“诶,你怎会识得这样俊俏英伟的郎君?”
“我曾与他有过交易。”
“什么交易?”那女囚一脸好奇问道。
夕阳透过石墙高处那扇窄窄的窗斜刺到殷陈脸上,她俏皮眨眨眼,“杀人。”
第006章 同居
殷陈倒头躺回草席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勾着香囊在眼前晃了晃,想着霍去病方才的话。
他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她却在赌自己对他的作用,这样的赌局,太过冒险了。
这种掌控不了的对手的感觉让她恐慌。
不过,霍去病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合作起来,应当会让自己长安之行少些阻力。
她将香囊荡回手心捏住,盘算着将此人身份摸清楚,最好能摸清他的一二个弱点,这样在之后反制他时,不至落入下风。
将香囊挂在腰间,她抬手往空中一捞,一只恼人的蚊子便包在手心,绽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深夜,殷陈又梦见了前事,梦中她手脚被锁链紧紧束缚。
义妩轻抚她的脸颊,“愿我的闯闯,安稳顺遂,不再颠沛漂泊。”
班子里的姊妹们围绕着她调笑:“闯闯是大姑子了,可以议亲了。”
殷川眼中带泪,语重心长,“乌尤没有亲人,他若能舍弃从前身份随我们走,我们便也做他的亲人。”
女俘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瞧,天上月儿一年四季,盈缺有序。”
“刀客的手是脏的,但刀客的刀,须不留血色。”
“你阿母死前央我留下你的命。”
“乌尤,我会杀了你!”
“你最好怀着这样的恨意活着。”
“我最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敲碎了,里头的骨髓最是香甜。”
往事一幕幕滑过,最终,她又回到了居涂营中,手持青铜刀,蛰伏于角落,目光直勾勾盯着不远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