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少女浑身皆白,只有那唇淡淡的红。
似高缀于枝头那朵不甘于掩埋雪中的红梅落在少女唇上,与少女极致的苍白融合成了这般颜色。
她一步步前行在那条通向高台的台阶之上。那留于雪上的两行足印很快被重新覆盖住,了然无痕。
在这片阒静中,似乎连呼吸声息都被这场急匆匆的雪埋没了,只有人们的目光是活的。
可眼中原本热切早化作无形利刃,那少女并无察觉,依旧目不斜视地缓缓登上通往神女祠的台阶。
姜荷站在殿宇之前,仍是那日的装扮,而他身后竟置了一个绞刑架。
殷陈只身着一身最简单的杏色曲裾,松松绾就的发髻在这段行走路途中松了些,她那双明眸如同一柄利剑,毫不避让地朝那身着黑色华服的人刺去。
雪尽兴地落在少女眉睫上,几息之后化成霜雪,带着侵肌裂骨的冷意。
她踩过薄薄的积雪,嘎吱轻响伴随着一股凛冽的药香,轻快移到姜荷几步之外。
她站定,身后巍峨的殿宇覆上白色积雪,更多了一丝不可冒犯的威严,“这雪下得如此之急,太守何不在殿中等候?”
“姜荷戴罪之身,不敢贸然进殿。”姜荷沉声道。
闻言殷陈微讶,甚至还配合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戴罪?太守所犯何罪?”
“自是被你所蒙蔽之罪。”
“被我蒙蔽?”殷陈不解,继续问道,“我如何蒙蔽你?”
“倡伎殷陈,冒充神女。”
掷地有声的八个字似是将此间凝滞的时间彻底震碎,一阵寒风将绵密的雪粒卷到神女殿中,殿中长明的灯火摇曳欲灭。
那座神女像睥睨着殿外对峙的二人。
第142章 绞刑
此言一出, 高台下议论声潮起,人们交头接耳,群情激愤。
“倡伎?!”
“此女竟是倡伎, 怪不得神女降世之后,瘟疫毫无消退之势,反而愈发严重!”
“此女胆大包天,罪无可恕!合该斩首于众,以平神怒!”
“对!杀了她!”
“……”
百姓愤慨之声鼎沸, 不绝于耳。殷陈拢在袖中的手猛然捏紧,她瞟向边上的守卫侍从, 转眸掠过高台之下的人一张张在凛冽风雪冻得青紫满含着怒意的脸, 他们在对她进行宣判。
那些目光森森似刀,叫她浑身骤起一阵无法抑制地战栗。
不久之前,她身着羽衣站在高台之上,在台下希冀的目光中成为了救赎南越人的神女。
今日, 她仍站在这座高台之上,她终于看清了他们眼中复杂情绪是愤懑, 是怨毒。
是对着她的。
天暗得像是生了一层滑腻的青苔,她面对着高台之下的人,那双总是洋溢着神采的眼眸半垂,身子微微颤动,叫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姜荷抬手打断高台下的议论声,抬手指向身形修如竹屹立雪中的少女,做出一副冠冕堂皇, 正义凛然的模样, 痛心疾首道:“这半月以来南越瘟疫想必大家有目共睹,作为中宿太守, 我心中惶恐难当,而神女布施非但没能让南越瘟疫消散反而让瘟疫几度恶化,我心中生疑,暗中派人调查此女身份,终于查到站在这里女子名唤殷陈,乃是九真殷家倡伎班子之人,为了敛财而冒充神女。
“此女行径惹得天神震怒,降下神罚,导致南越瘟疫非但没能消散,反而日益严重。
“我当时接到此女自荐,只想着能让南越瘟疫消退,却不想此女胆大包天冒充神女,为求得天神谅解,我将在神女殿前对殷陈处以绞刑,庇佑南越渡过此劫。”
绞刑。
那座绞刑架原是为她所准备的,对她处以极刑,以平息神降下的怒火。
这便是姜荷所想出来的平息众怒之法,将瘟疫恶化的罪过推给自己,果真是个全身远害的好法子。
“若杀了我没能将瘟疫好转,太守又当如何?再处死另一个神女吗?”殷陈松开紧捏着手,冷声发问。
她声若飞泉鸣玉,将神女二字咬得极重,让昏暗的天地间清明了一瞬。
高台下也有尚还未被愤怒蒙蔽的人发出了新的疑问,“太守上次告知我们寻到了神女,现在又说此人不是神女?这都是太守一人的说辞,证据何在?”
姜荷神色一僵,他看向高台下的人,那些人密密麻麻,他分不清是何人发出的质问。
这两个问题让台下人从原本的愤怒中脱离出来,情绪变得躁动。
姜荷为平息局势,立刻道:“证据,我自有证据。”
姜荷看向边上侍从,“将人带过来。”
侍从便从殿中带出一个年约花信的女子。
“你可识得此人?”姜荷指着那女子,看向殷陈,问道。
殷陈看向女子全然陌生的面容,摇头道:“不识。”
“看来殷姑子的记性不是很好,那便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