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殷陈笑道。
霍去病讶异,随后又释然,她从不是一个容易欺瞒之人。
她是今上和先皇后的女儿,狡黠聪慧到伊稚斜都被她欺骗过。
“我不知。但我不确认你安全的话,就算我回到长安,我的心始终会留在南越,这于我而言,何尝不是折磨?”他将内心的纠结毫无保留对她说出。
殷陈支起身子,认真望向他,灯火荧荧间,她的声音清而脆,“可先生说得对,郎君身份敏感,我若让郎君为我冒险便是害了你。我知郎君心意,也知郎君顾虑,我会护好自己。若我死于南越,也会选择最壮烈的死法。”
“不得胡言。”霍去病紧捏她的手。
但他何尝不知她的话是对的,他原以为她回到了南越便安全了。可她仍是活在刀光剑影之中,他可以忍受她自由自在地活在他看不到某个地方,可若她在任何地方都会这样被人算计,那他该怎么办?
他设想过多种情况,他若没有回头,若他再晚到一瞬,今夜二人还会有这样执手的机会吗?
只要一设想这样的后果,他的心头便漫过窒息的疼。他不想再体验一遍坐在榻边,看着她苍白易碎的面容,那种煎心感觉。
感受他手上加重的力道,殷陈的心也沉重起来。她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她也必须让他安然无恙回到长安,否则她该如何面对皇后,面对……今上。
“若有朝一日我站在郎君的对立面,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干扰郎君做出对的选择的因素。刺杀南越王是错的,可我必须要去做。郎君,你不能助我,因你是大汉君侯;可你也不会阻我,因你知我。若我不是殷陈,你该杀了我。”
第148章 煎熬
霍去病感觉到她的纠结, “可你是殷陈,此事没有如果。”
她因身陷困局多生愁绪,“郎君, 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
“或许,有了软肋,才有了无坚不摧的盔甲。”霍去病依着她的话说下去,他始终不觉得人有了软肋会变得软弱。
殷陈却执着于这个问题,她继续就此发问:“若与我相爱, 后世误你,厌你, 唾你呢?”
“二位这是在谈心?这雪融之夜最是寒冷, 我给二位拿了火盆来了。”伙计推开门端着一个火盆过来。
二人的谈话被他打断,霍去病起身接过火盆,“多谢。”
“小公子不必客气。”伙计知道殷陈的身份,她白日的行为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客店伙计不知甚么对错, 但她能将中宿粮仓打开,让百姓吃得上饭, 那她对伙计来说便是中宿百姓的救星。
殷陈也起身朝他笑笑。
小伙计脸上一红,笑呵呵挠头,“那我便不打扰了,二位有何需要再叫我。”
说罢进屋去了。
霍去病将火盆放在边上,身上寒意驱散,手上冻疮便开始生痒。
殷陈忍不住搓了搓红肿的指节,霍去病拉过她的手, 他在太守宅中便察觉到她频繁搓手, 今夜到她门口便是问先生拿了药想交给她。
因为上药,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借着火光给她上药, 霍去病继续着方才被打断的话题,“我不惧身后名,也不怕无香火供奉。”
“若你我现在所做一切,皆是徒劳呢?”殷陈的手搭在他手心,她凝视着火光,暖黄的火光映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如玉莹莹。
霍去病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垂眸思忖,道:“孔圣人言人不语怪力乱神,他亦不知人为何生,为何死。然人生而困顿,生而局限,终将死去,这样来说,人生到头终是徒劳。我想人之所以为‘人’,皆因人有贪念。匈奴因贪念而聚侵扰周边国家,人有贪念所以战乱争斗不息。可也正因人有贪念,所以妄结贪念之果而心生欢愉,因为要欢愉,所以起贪念。”
“我之所生因贪欲,又不能因人终将会逝去,而将一生荒废掉。我之所以有此际遇,皆因我为人,若后世因我之贪欲误我、厌我,* 唾我,我有何惧?竭力活好这一生,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就已足够。所以徒劳也罢,有功也罢,若我终将难逃一死,我也会为心中所念而死。”
他不常长篇大论,这等唯心之言也不是为常人所接受的理论,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极近温润,缓缓道来,在雪夜里拥有着别样抚慰人心的能力。
殷陈认真听着他的论断,手上痒意因为冰凉药膏也缓和了许多,“依照郎君所言,人若因贪念而生,人生而有欲望,然因欲望而争斗,因争斗而树敌,因成败又催生欲望,由此循环,所以战不止,人犹苦。我此前从未想过,所做为何?所生为何?如今知人之局限,知生死,知贪念,知恶果。若人无贪念,会否就无苦?我们终其一生可否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