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尘。
男子颔首,抬手抽出边上矮木架上的书简继续未看完的篇章,淡声道:“她的脾气确实很像她的父亲。”
语气波澜不惊,仿佛那长安的天子非一个掌控天下的君,只是一个平常的晚辈。
院中,殷陈看到霍去病头上落了几片雪花般的花瓣,掌心向内,四指并拢屈伸几下,“郎君过来。”
霍去病乖乖朝她走过去。
殷陈待他走近,踮起脚拂去他肩上发上的花瓣。
衣袖往下滑落,霍去病瞥见她腕上的绢布透出鲜红颜色,心下一沉,小心捉住她小臂,“受伤了?”
殷陈生怕他发觉自己臂上紊乱的经络,往后缩了缩手,解释道:“是被镣铐磨的。不碍事的,那人已经替我处理好了。”
霍去病看她抗拒,也不勉强,只怔怔看她,惊觉她比在中宿见时瘦了许多,“怎么瘦了这样多?”
“是相思惹人瘦。”殷陈仰头望进他眸中,往前一步,眼中溢满欢欣的笑意,“郎君难道没有思念我吗?”
少女含蓄又孟浪的话语让霍去病耳廓染上红晕,他垂眼看她带着笑意的脸,仿若一阵润泽的春风吹入心头,“吾甚念卿。”
这四个字听得殷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她不经意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主动牵上霍去病的手,二人往树下小亭中去。
霍去病摸到她指节上的冻疮还未好,知晓她这半旬定是忙得顾不上这伤,十分熟练地给她上药。
殷陈扭头看向屋中,透过支开的窗棂中,只能看到屋中二人对坐着手谈,因窗棂遮挡,看不清二人神情,也听不清二人的交流。
殷陈收回视线,凝视咫尺之侧的霍去病。
才半月未见,她便被这种名为相思的情绪折磨得辗转反侧,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体内那蛊毒让她的内心千疮百孔,才被这个少年乘虚而入。
少年身上并未着华丽衣饰,他的动作轻而细致,唇微抿,半垂眼睫,神色认真,仿佛在对待世上最珍视的宝物。在这一方小小亭中,梅瓣在风中或快或慢地起舞纷飞,生出一派出乎意料的清雅。
殷陈才注意到他发上的簪子并不是玉簪,而是一枚象牙簪,是弦月一样的形状,簪上还雕刻着一枝缠绕着簪身的花枝,那一簇花朵小而精细,竟是茵陈花。
霍去病上完了药,发觉她盯着自己发呆,索性任她瞧。
殷陈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
霍去病自腰间的囊袋中掏出一物,手握拳,递到她面前。
殷陈看到他眉头微抬,抬手一根根将他的手掰开,直到露出一点银白,她的心忽而狂跳起来。
直至手完全张开,她看清了他掌心中,那枚黄豆大小茵陈耳钉。
霍去病眼中满溢着真诚的笑意,眉梢微抬,“我请教了王城中最会做耳饰的匠人。”
殷陈盯着那枚茵陈银耳钉,神情怔怔,不知不觉,眼底竟生了一股热意。
霍去病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面上并无欢喜,一时有些慌了,解释道:“我的手可能没有殷家大人的巧……”
殷陈却一瘪嘴,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头钻进他的怀里。
霍去病下意识合上手,将那枚耳钉握在手中。
幸而屋中的两位先生正厮杀到关键,没有人注意到二人的相拥的亲昵姿态。
殷陈的脸贴在他侧颈处,一股热意落在他的脖颈处,激得他浑身战栗。
他怔愣一瞬,竟一下子慌了神,意识到自己惹到了她的伤心处,一手轻抚她的脊背,“对不住……”
殷陈却只顾着流泪,少年的真挚却将她这一堆沉甸甸的心事外壳全数剥离了去,似要相携飞到云端去,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她想,若不抱住他,她真的可能会被心底膨胀的酸楚逼得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淌的。
霍去病被她撞得微微往后仰,一手后撑着,一手无措地轻抚她颤抖的背脊,“闯闯,我是否做错了?”
“不是的,郎君,我很欢欣,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她有些赧然地答道。
她在长安收到过许多礼物,皇后给的,窦太主给的,陈阿娇给的,她本身无长物,也不需要任何饰物。
可霍去病手心这枚茵陈耳钉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本是天上那轮皎皎明月,何故对她如此?
她可值得这般对待?
少女的呼吸喷薄在颈侧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瞬间提起心来,手仍轻抚她的后背。
她扑过来时霍去病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的力道撞得往后仰去,他以肘支撑着二人才没有躺倒到地面。
殷陈的分量不算重,他却觉得此刻少女似有千钧重,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二人几乎是紧贴着的,少女柔软的身躯曲线让他的心思混乱,耳际悄然蔓延上一片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