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张先生知她拐弯抹角想打听些事,斜眼睨向她。
此话明显是暗示她将此事和盘托出,殷陈解了其意,直言道:“我信不过先生。”
“你若信不过我,岂不是无人可信了。”夕阳斜斜打过来,将他的眉目渲染得极其柔和,宛如一个端方有礼的君子。
“我不信无缘无故的示好,先生想在我身上谋求甚么呢?”殷陈再度看向张先生,她十分好奇这样一个人几次三番说要帮她的意图。
“你很像我的故人。”因为方在殿中盥洗过,他正将衣袖褶皱一点点耐心抻平。
这短短七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淡淡的几乎捉摸不到的憾意。殷陈想起第一次在椒房殿见到皇后时,她也曾这般说过,自己像她的故人。
殷陈注视着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继续着抻衣袖的动作,霍去病平时极度爱洁已经够叫人头疼了,对比起眼前这极度在意细节的张先生,殷陈忽然觉得霍去病显得可爱许多,她好奇问道:“听起来,先生与这个故人有些遗憾。”
张先生几近执着扯着衣袖那不平整的褶皱,“我……当初没能救她。”
“所以先生想通过救我来弥补从前的过错。”殷陈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直口快说出自己的猜测。
在夕阳的映照下,张先生眉宇间落寞似千万年不化的冰雪,原本那难以接近淡漠已经消散几分,他落拓得让殷陈生出了些错觉,她似乎瞧见他荒芜的内心,眼前人超凡脱俗的淡然外表之下,或许真的藏着一个百岁老人。
他不安而迷茫,挣扎着往前走。
但她再眨眨眼,张先生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再不表露一丝情绪,“非也,你非是那个人,我现在所做之事,也并不能弥补过去。我现在所为,只是想体会一下她当时的境况。”
“先生感觉如何?”殷陈凑近他,一双灵眸满溢好奇。
张先生盯着她清凌凌的眼眸,“说实话,很是煎熬。”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仍然还在,殷陈后退两步,双手往背后一抄,意味深长道:“煎熬才是人生常态。”
张先生对她这故作深沉的模样有些无语,转而道:“南越众臣已经开始上书,让南越王另立太子了。”
“这岂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
“你为何会这样想?”
“太子婴齐十三岁离开南越宿卫长安,如今已有十二年,南越王或许早忘了还有一个太子了。”
“非得人将表露心事,才算做思念至深吗?南越王当初求助天子,之后甘愿让太子入长安。若是他在太子走后表现得郁郁寡欢,又何以证明他对大汉的赤诚?”张先生淡声道。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又继续道:“或许,他并未你想得那边愚不可及,只是你没有站在他的位置上。”
殷陈确实被他所言打动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赵胡之错不可以迫不得已一概而论,他若真有本事,就该平等对待后宫众人。他约束不了赵蓝,让她生了妄念,也安抚不了王后,让她越陷越深。
短暂沉默过后,殷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他,当真会另立太子吗?”
张先生但笑不语,抬步离开。
群臣逼迫甚重,赵胡的身子终于在这之后垮了。
他病笃且急,几乎让南越王宫生了乱子。
宫人议论纷纷,王城内外骚动不安。
赵蓝理所应当出来主持大局,衣不解带亲奉汤药,日夜不休守候在南越王榻边。
殷陈再度见到他时,他更显得清瘦,几乎就是一副骨架了。
他靠着玉枕,听着轻巧脚步慢慢步入殿中,殿门缓缓闭上。
姿态各异的灯盏烧着,却驱赶不去萦绕不散的浓浓汤药味儿,暖黄的照在床榻上南越王苍白的面容上。
“你终于来了,孤以为等不到你了。”赵胡半睁着眼,声音虚弱如同屋中袅袅的烟雾,飘入耳中,几无实质。
殷陈脚步微滞,眼前是一盏巨大的云母屏风,将内殿一分为二,穿透几重帷幕,他的声音再无之前那般生气,“数日不见,王竟如此虚弱不堪了。”
“你此行是来要你的赏赐么?那你的确很有眼光,他如今要成为南越的新王了。”赵胡扎挣着坐起身,似是觉得坐姿不够舒适,挪动了好几下。
他身上只着素色中衣,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披散着,整个人又多了几分颓丧。
殷陈察觉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她越过那张屏风,看到那形容枯槁的南越王,“太子婴齐死于归来的路途中,尸骨无存,王为何不伤怀呢?王为何不派人前去查清此事?”
“你这是在质问孤吗?”赵胡抚了抚自己的髯须,冷声道。
殷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