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有些好奇,作为一个父亲,王难道不悲伤吗?”
“殷姑子想要我如何悲伤?号啕大哭?还是悲痛欲绝?”赵胡反问道。
“作为一个父亲,你失败透顶,作为南越的王,你却很合格。”殷陈无所事事抄起边上架子摆放的象牙摆件,以指腹摩挲着上面精细的纹路。
这好似不够一击毙命的,她想。
屋中浓烈的药味儿中掩盖住了那股极难察觉的气息,殷陈不观察着榻上的南越王,他眼下青黑,在暖黄的灯光下,面色仍泛着青,一双眼深深陷入眼窝中,果是一副病入膏肓之象。
“好一番振聋发聩的演说,我该如何回应你的夸赞呢?”赵胡听着少女对自己毫不客气的评价,居然笑了出来。
但这笑容着实让他吃力,他只笑了两声便咳嗽起来。
殷陈听着他那几乎嗽出心肺来的咳声,微微蹙眉。
“好罢,说说你准备何时动手杀了我?”
第156章 欢宴
他果然知晓她的来意。
殷陈并无太多愕然, 环视殿中环境,帷幕和屏风切割了光影,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安静得诡异。
殿中陈设一目了然,除了床榻旁的几案,墙边设着的几架书架,再藏不下第三人。
将那象牙饰物搁回原位,殷陈幽幽开口:“待王在立赵昉为太子的诏书盖上玺印后。”
赵胡微微颔首, 嘴角的笑意未曾淡去,“她果然还是那样性急。”
“王所说的她是谁呢?”殷陈在殿中缓缓踱步。
赵胡呼吸很重, 他虽然极力掩饰, 但这副病体残躯确实让他每呼出一口气都难受得紧,“不若你先说说,你是为谁而来。你我现在皆是俎上鱼肉,你若现在杀了我, 出了这个殿门便会背上弑国君的罪名。”
殷陈沉默不语。
赵胡的语气是罕见的平静,仿若在与殷陈话家常, “你我二人非得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殷陈还在踱步,敲出的脚步声不大,却足够让二人的谈话将将掩去,她苦恼地叹一口气,“所以,王有甚么办法让你我脱离这必死的困局吗?”
赵胡冷下面上虚伪的笑容,起身捞起椸上外衫披上, “我知道你的身份, 也知晓你不会心悦世子,也必不可能会甘愿受人摆布。”
“王既如此了解我, 也该知道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物件。”殷陈懒得与他废话,“南越王智高谋多,怎会不知我为谁而来?”
“那你真的看清你身后之人是谁了吗?”赵胡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冰冷,慵倦,带着审视。眼前少女如同第一次跪在大殿之中时,表面战战兢兢,内里确实倔强至极,那一眼,他便知这个少女必然会搅乱南越王宫。
“其实我不需要看清她是谁,这些事已经将我的所剩不多的耐心耗光了,我只要杀了你就够了。”
“我想,你今日不会动手。你要杀我,必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杀了我才行。”赵胡将外裳穿好,拿过一枚玉佩佩于腰间,转头看殷陈,他姿态放松,这是他的地盘,就算他现在已经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将死之人,仍表现得如同一个胜券在握的王,他缓缓靠近殷陈,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我今夜会宴请长安来使和南越群臣,当众为你和世子赐婚。到时,你必然要毫不犹豫地动手,不然,你可没有机会了。”
他多病,软弱。
也狡猾,多疑。
赵胡影子覆在少女身上,如同一团越缠越紧,欲将她吞噬的浓墨。
殷陈立在原地,一双明眸在这充满了死寂气息的内殿显得格格不入,她眼神冷厉,平和地看着赵胡那张毫无生气的干瘪的脸。
“王便真的不怕死?”
“若我不惜命的话,怎会拖着残躯一步步走到如今?”不知从何时起,赵胡不在自称孤。
“那王为何不先下手?我瞧王并不糊涂,并且似乎对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就算我先下了手,这一切又会改变吗?”
他竟如此豁达,殷陈几乎嗤地一声笑出了声,“至少太子不会死无全尸。”
赵胡也笑了。
两个人的笑声传到殿外,让竖起耳朵监听的人心头生了几丝疑惑。
黄昏后,赵蓝招呼着宫人开宴。
王后经由这几日的悉心照料,终是逐渐好转,此次宴席,她亦是到了席上,座位在南越王右下。
殷陈坐在右夫人赵蓝身边,终军和张贺一进殿便瞧见了格外显眼的她,张贺连忙抬手打了个招呼,若不是顾着规矩,定早飞奔到她身边了。
终军眉头微紧,霍去病这几日不知去了何处,这二人必是有些事情偷偷瞒着他们。
殷陈坐在席上,对张贺和终军报以微微一笑。
宴照常开,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