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起身,想过去扶她。
殷陈抬手挡住他的手,故意展示自己的鲜活一般,脚步轻快地走到坐榻边跪坐下,这回,她的视线清明,看清了霍去病眼尾的微红,“那我以后唤郎君阿稳可好?”
霍去病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忽而生出一种想揉揉她的头的冲动,“稳一字,我很喜欢。”
“阿稳。”殷陈勾起唇角,故意叫道。
“我在。”霍去病坐到她对面。
“阿稳此前的承诺可还作数?”
霍去病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甚么,神情微滞,却也只能颔首,“自然作数。”
窗外传来一股淡淡的暗香,庭院中那株梅树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的芬芳,边上更有一株并不高大的木棉上冒出几个花苞,再过几日,便会开出如火的热烈花朵,一片梅瓣悠悠飘入窗棂中。
殷陈轻声道:“我想好了,我会留在南越。”
“好。”霍去病弯弯眼睛,那颗眼下痣随着笑容上移,恰如春风拂面,他身上仍带着叫她安心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尾有些微红。
殷陈接下来又问了殷家人的情况,霍去病已经将殷家人送出王宫,安排在客店内。
“阿稳没有想问我的吗?”殷陈知晓张先生不会替自己隐瞒,她也,不想再隐瞒他了。
霍去病听她声音仍有些沙哑,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殷陈以手支着脑袋,坐姿很是随意,心情大好地等着他的回答,她正光明正大地以目光回应自己的思念。目光掠过他的手,瞥见那个她留下的牙印时,神色微黯。
霍去病将杯子放在案上,推了过去。
见殷陈依旧固执地等待着他的答案,坐回原位,端正坐姿,目光望着眉眼弯弯的少女,“有。”
殷陈拿起水喝一口,执着杯子又望向他。
看这架势,是他吐露一句话,她便喝一口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发为何会变白?我的毒是怎么解的?你的蛊毒何时发作的?”他明明是揣着答案问她,可越到后面,声音竟显见地变了调。
为何先生急着带她往南越来?为何她原本灵巧至极的身手会变差?
这一切是从淮南开始的,而那段时间,正是他中毒昏迷的时候。
这些变化竟被他忽略了。
殷陈脸上的笑容凝滞一瞬,杯子递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我的发变白,是因为蛊毒发作,蛊毒发作,是为了解你的毒。”
这便是因果。
他是造成一切的因。
殷陈放下杯子,轻声道:“我是个医者,我有能力救你,便必须救你,就像救南越百姓,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原来,禁锢她的牢笼,竟都是自己所铸就。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如春,他的眼却为这笑容所刺痛。
殷陈看到他原本微红的眼眶迅速变红,手猛地收紧。
霍去病问道:“所以,我该怎么报答你?”
“我不需要……”
“为何不需要?医者都这般伟大吗?”霍去病猛然打断她的话,“还是你心悦于我,竟到了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地步?”
殷陈霍然抬眼,她看到他眼底翻涌着情绪,那是陌生的,汹涌的,能将她淹没的剧烈悲恸。
“是。我心悦于霍去病,愿意为他去博一局。所幸,我的运气还不错。”殷陈坚定而真诚,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
霍去病近乎自嘲地笑,他笑她痴傻,笑自己蠢笨。
笑自己被生父所弃,被母亲所厌,却被这个满身伤痕的少女重新拼合起来。
他身无长物,他有的一切,能给的一切,是她所拥有的。
这该让他如何回报她?
殷陈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笑,是在席月楼打了陈琼那一夜,他评价她不适合生存在长安,她反问他,郎君就适合生存在长安了吗?
她那时不懂他突兀的笑包含着甚么,此刻,她竟霎时明白了。
她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他在自嘲。
“阿稳想要报答我的话,就给我一个愿望罢。”殷陈待他的* 笑意止住,提议道。
“好,我应下了。”
殷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摸出赵胡给的那张帛递给他,将赵胡的话告诉他,“我希望你立刻启程回长安去,长安需要你,今上需要你在他身边。你不会阻止我奔向自由,我亦不能自私地将你困囿于身边。我的阿稳是天下极有天赋的小将军,他不会眷恋南越山水。你去完成你的事,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她惯常欺骗人,她明白,她不会与他拥有永远了。
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如同一株已经失了生气的花,鲜妍只是表象,内里腐朽,衰败,不堪再为他盛放。
他会有完整的人生,子孙绕膝的欢乐,拥有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与她偕老。
“可你如今,仍然没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