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现在回去,或许能与他缠绵半载光阴。”
淳于文不想听二人争辩,转身回去。
“先生认为,我该去吗?”殷陈惨白面上的红唇被咬出血色,她的身子纤薄,被风一吹就要栽倒在地,仍倔强地站立。
如同被晒得即将爆裂开来的豆荚,每一瞬抖叫人心惊胆战。
“我认为,你高估了霍去病,他的心始终会为你牵动。”张先生平静的嗓音扬了起来。
殷陈心一震,怆然回头,她看到骏马飞驰,少年去而复返,马上少年身姿漂亮得如同一尾回到水中的鱼。
她听到自己的身子碎裂开来,那颗心就像被野火烧过的荒野中无可遁形无法藏身的伤兽,徒劳地嘶吼着,叫嚣着。
你看,他这样的人,竟会为你辗转,为你热烈。
你怎会不心动?
她怎会不心动,她的心已经破开腐朽的身躯,抛却沉重的诅咒,轻盈地飞向心之所向。
然而身子依然留在原地像是扎根的老树桩,她欲往前,身子一歪,竟摔倒在地。
蛊毒噬心的痛楚让她原本极其克制的神情变得扭曲而痛苦,像是被反复拉扯,浸湿又拧干的帕子,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要脱离痛苦。
杀了我罢。
她又听到了内心的叫喊。
霍去病神色剧变,他飞身下马,抱住殷陈,颤声道:“闯闯,我甚么也不要了,我不要你回到我身边了,我只想你活着,你活在着便好……”
“对不住,招惹你为我奔波,为我牵挂,为我负累,真的对不住……”
“求求你,求你……我不能失去你……”霍去病近乎失去了理智,只是这样低声重复着,他捧着她,如同捧着一块满是裂痕的玉。
这是殷陈第二次看到他的眼泪。
他哭起来,鼻尖是红的,眼睛是红的,瞧着真可怜,让她想起那只窦太主豢养的白色小兔子。
她抬起手,食指指腹轻轻拂过少年眼下痣,她是意气风发的霍嫖姚,是长安鲜衣怒马的贵公子,是从来都面冷心热的霍去病。
她想亲亲他,想抱抱他,心抽搐的疼盖过了身子的疼。
她多想替他掩饰,他不该因她失控,她终成了他的软肋。
“闯闯,我不奢望你再回长安了,你可以留在南越,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你我永不相见也可以……”他从来都留不住甚么,自小留不住生父,留不住母亲的爱意,现在,他的欢愉也要一同被剥夺了。
殷陈的手发颤,她以指腹拭去他的泪,勾起一丝笑,然眉间的消散不去的结昭示着她此刻的痛楚,“对不起,没能与你相守,又平白搅乱你的心……不要为我掉泪,南越有传说,爱人的眼泪,会让归去的人不得安宁的……”
除了对不住,她还能说些甚呢?
张先生站在一旁沉默看着二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是痛楚。
他恍然看到那段深埋在未央宫中的过去。
霍去病仰头看向张先生,语无伦次乞求道:“求求先生,先生救救闯闯……”
张贺和终军此时才策马赶到,看到此情此景,对望一眼,勒马停在原地。
霍去病不会希望自己的失态被人瞧见的。
二人都是头一次看到他仓皇失措。
淳于文本没有走远,他回头看到路口的情形,又急走过去,深藏眉宇间的担忧终是爆发出来。
张先生撩袍蹲下,伸手探殷陈的脉搏。
霍去病急切地看向他。
他自袖中排出一根银针,冷声道:“扶好她,别让她乱动。”
霍去病此刻已经慌乱了心神,只能依言照做。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张先生的眼神分明停在自己脖颈处。
张先生趁他低头之际,抬手将指间银针刺入他后颈。
霍去病只觉后颈微痒,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不清。
张先生一手扶住他,看向正快步行来的淳于文,沉声吩咐道:“此针会让他昏迷三日,带他回长安。”
“那殷小姑子……”淳于文有些犹豫,他看向面色泛白眉头紧锁的殷陈。
张先生俯视殷陈那张倔强清癯的面容,淡声道:“我当尽力。”
听到他的承诺,淳于文松了口气,“多谢张先生。”
第160章 车悬【修文增加三千字】
霍去病再次醒来时, 只觉眼前一切都在晃荡,他后知后觉,是身下的床榻在晃荡。
猛地坐起来, 他看向周围,才明白身处船舱中。
淳于文这几日都在照料他,正靠在船舱中的扶几还在打盹,此刻瞧见他坐起来,立刻清醒过来。
霍去病翻身下床, 因为未能适应颠簸,脚步有些踉跄, 但他仍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淳于文忙起身拉住他, “小霍。”
“先生,我们在何处?殷姑子呢?”他连鞋履都没顾上穿。
“回长安的路上。”淳于文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