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油尽灯枯的意味。
李姝似风中残烛,只需要她轻轻一吹,她便会就此熄灭。这便是窦太主所说的,绝佳的机会。
她若动手,窦太主和陈阿娇必然会力保她。
她并非是个无私之人,现在放弃,也未为不可。
她的目光停留在身上李姝。
她是李蔡的女儿,也是李蔡用以对付她的工具。
她不该心软。
也该如此。
第176章 冒险
殷陈怔愣思索, 若她此刻袖手旁观,李蔡的谋划或许便会功亏一篑。
手上毫针迟迟没有扎入穴道中。
膝下传来温热的触感,鲜红的血液几乎如跗骨之蛆, 逐渐攀上她的身躯,将作为医者的她绞杀。
不可抑制地,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姝忽而睁眼,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眸涌出长串的泪水。
似一滴雨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殷陈看着她, 眼前忽而出现陈阿娇的脸。
当年,她是否也曾这般无助过?
想到陈阿娇, 殷陈瞬间清醒过来, 李蔡将她安排在李姝身边,必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得手成功。
若她冲动行事,牵连到的除了陈家,还有卫氏一族。
士族和外戚本就水火不容, 今上在军事上任用外戚,想必外朝的盘根错节的士族臣子们早已心有不满。
李蔡若想借她来打击卫氏一族, 今上会怎么做?
殷陈想起刘彻冷厉的目光,分明有些世上最得天独厚的关系,却寡淡到连眼光都懒得给予的父女,何来的情分?
今上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若冲动行之,必定中李蔡下怀。
她转而看向屋中忙碌得焦头烂额的乳医和宫人。
这里的人,若同一年前合欢殿中那场鸿门宴中为她毒害李姬作证的宫人一般,她该如何逃脱这张罗织好的大网?
“殷医者?”边上为李姝擦汗的乳医见她愣神, 唤她。
殷陈回过神来, 她闭了闭眼,将手上毫针扎入李姝穴道之中。
李姝原本便一直在死死注视着殷陈, 看到殷陈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似有一瞬的松动,转入腹中撕裂一般的疼痛又夺去她的全部呼吸。
她忽然想到,她的阿姊,也曾这般痛不欲生啊。
扎完了针,殷陈强撑着站起身,在床榻边跪得太久,膝盖传来密密麻麻的针刺感,行走间,裙裾原本裹挟着的血水拖行了一地。
净过手,她又拿起簧剪将指甲剪得贴近游离线。
细心磨去指甲尖锐的棱角。
一个乳医看她动作,心头冒出无名火,“有些人有冠军侯做靠山就是好,我们的小命都悬在此处,她竟还有闲情雅致在产房中修剪指甲。”
边上乳医以眼神示意她闭嘴,“闭什么嘴?反正外面说了,保不住这个孩子我们都得死,都这时候还忍个屁!”
听到这些话,李姝眉头皱得更紧。
殷陈懒得理会这些人的抱怨,她细致将每个指甲都修剪完毕,又仔细净了手,擦干之后,才又回到床榻边。
她瞥向边上的乳医,冷声道:“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李姬和孩子若有一个出事,屋中诸位都逃脱不了干系。与其口出怨言,不若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脑袋要紧。”
她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冷漠。
乳医被她拿话堵住,想发作又碍于形势,只得忍下这口气。
殷陈扫过屋中众人,“你们若无意见,便全力配合我,或可有一线生机。”
“什么生机?”边上各自闷头不语的乳医纷纷抬起头来。
殷陈看向李姝,“将胎位掰正。”
李姝原本疼得已经痛不欲生,听到这个结论,浑身霎时僵直。
乳医们一时顿住手上动作,现在距离大出血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先不说胎儿是否还有心跳,但说这个掰正胎位,便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胎儿在腹中,谁也看不清,万一脐带绕颈,强行掰正胎位只会让脐带缠得更紧。
一时间,谁也不敢接下她的话。
殷陈扫视屋中每一个人,她不识得这些乳医,但她的阿母和姨母曾在宫中为陈先皇后接生过。
她的命亦是作为女医的二人竭尽全力保下的。
她此刻,正是要重走十六年前的,义妩义妁曾走过的路。
乳医们对视一眼,“若出了错,该如何?”
“难道你们还有的选?”这些乳医在宫中行走,个个都滑溜如泥鳅一般,她们是想将错误一气推到她身上,殷陈可不是任人拿捏之人,冷声反问道。
“你做罢,我配合你。”一个乳医走过来。
殷陈再度看向剩下之人,陆续有人站出来支持她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