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吵闹,太过狡黠,捉摸不透,他曾说过她是天下最不讨人喜爱的女子。
可每往前一步,他心中便越加明白,他早已见过天下最好的女子。
是那个站在居涂高丘面对猎猎春风衣衫褴褛的少女,也是那个在廷尉狱中自在自得的少女,是那个毫不犹豫跳入渭河的少女,是坚韧的,如草一般的少女,是低微的,永不服输的少女。
而那个少女,今日便要成为他的新妇。
而他,也将成为那个少女的郎婿。
他从未觉得脚下的如如此漫长,他的脚步始终向着她坚定而去。
终于,他看见了她。
边上的傧相高声宣告,昏礼开始。
她站在大殿之中,亦是被人簇拥着,身着盛装,鲜妍明丽。
周围人为他让出一条路,他一步步走向她,抱着鹅行礼,一如从前。
殷陈手执便面,半遮着面,也回了一礼,她从前行过许多次的礼。
或半揖、或深揖、或福身、或叩拜,或漫不经心,或郑重虔诚。
此次,她竟不知作何表情,幸而便面遮去她的神色,只露出一双粉饰过的眼。
而后,霍去病再拜,将鹅置于地上。
有侍从引导二人往西堂去,隔案相对而坐,霍去病坐东面,殷陈坐西面,边上的侍者适时毫不痕迹地接过殷陈手上的便面。
无数观礼者早已占据了最佳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
殷陈偷偷抬眼,便见了坐在对面的人。
西堂灯火摇曳中,他神色严谨而认真,像是生怕做错一个动作。
侍者端来铜盆,二人同时洗漱。
赞者唱起祝词,而后二人在周围人的目光中,开始分食案上玉盘中同一块牲肉。
肉味淡而寡。
同牢礼后,二人又端起边上破成两半瓠瓜,瓠瓜中装着不多不少的一口酒,同时递到唇边,一口饮下。
酒味苦而辣。
“同牢合卺礼成。”赞者唱曰。
周围观礼者无不笑着赞叹。
殷陈想,他们或许早已在许多夫妻中的昏礼上这样称赞过,可此时,她成了他们口中称赞的对象。
她心思回笼,心头泛起阵阵波澜,她不知这波澜是因对面灼灼的目光而起,还是因周围人的称赞声而起。
观礼之后,便是筵请宾客。
夫妇二人一一拜见过族中长辈,殷陈再次看到了霍仲孺,他满目欣慰,站在霍仲孺身后的霍光露出个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远从定襄而来的义纵看着小两口,竟莫名洒下泪来。
酷吏洒泪,并不多见。
旁人不明所以,而他借口被酒熏热了眼睛。
义妁无奈与齐溪对望一眼,似是早料到了这样的场景。
待到二人经过匈奴营席位时,漯阴侯看到公主,忽而大放豪言,“我怎么像是见过公主。”
殷陈心中一震,转而看向他。
霍去病眉头微紧,肃声道:“大汉美酒醉人,想是君侯饮醉了。”
“不,我是曾见过她,她很是面熟。”浑邪王大手一挥,挥开边上要扶他下去休息的侍从。
浑邪王看着陈长公主,她华服加身,面上犹带着红妆,可那双眼睛,浑邪王不会忘记。
每隔半年时间内,匈奴各部都要前往王庭举行一场大会。
浑邪王之所以记得她,或许正是那一年,她曾站在伊稚斜身边。
那个秦女,有一双叫人视之难忘的眼睛。
正是这双眼睛。
浑邪王打了个酒嗝,跌跌撞撞站起来,欲往前更进一步细看,“匈奴王庭中,曾有一个秦女,伊稚斜病倒,其侍奉伊稚斜帐中……”
第209章 攻陷
周围人的议论声起。
“这漯阴侯是匈奴降将, 怎可能见过生在长安的陈长公主?”
“诶,你没听说近来长安城中的传言吗?这陈长公主身份疑点重重啊……”
“慎言,陛下都已承认她的身份了, 还赐下陶邑为陈长公主食邑,若她身份有异,陛下怎会如此宠爱有加?”
“你没觉察出来吗?陈长公主的岁数,和长门赋出现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嘁嘁喳喳声潮水般涌来。
殷陈持着便面的手微颤。
霍去病冷睨向漯阴侯身侧的几个匈奴降将,下摩侯呼毒尼将原是浑邪王最得力的部下,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汉庭站稳了脚跟,这一搅弄, 恐怕又将前功尽弃。
心念微转间, 他一把拉住自己这位好上属的衣袖,以匈奴语在浑邪王耳边道:“王在得罪了大单于之后,还想得罪大汉吗?”
呼毒尼的话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浑邪王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他转眼看向周围, 这灯火通明的席间,锦衣华服束发戴冠的汉人无不向他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