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你想看吗?”他忽然凑近,那张脸放大在眼前。
这张面容,与记忆中的乌尤别无二致。
殷陈示意他抬下巴。
男子挑眉,顺从地抬高下巴,她果然在下颏处看到了易容的连接处。
“你师从何人?”
“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坐回原位,“出了汉境,伊稚斜的人会将你带走。”
“那你呢?”
“将你送到伊稚斜手中,我的任务便完成了。也断不可能回去受那老匹夫的气,自然乐得逍遥快活。”
殷陈竟有些羡慕他了,“那便预祝你成功。”
那人有些错愕,“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殷陈,应当会相当愤怒,咬牙切齿地咒骂,牙尖嘴利地抢占上风,想方设* 法逃走。”
“那你忒不了解我,我还真想去见见伊稚斜,毕竟当年他将我留在居涂,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殷陈语气透露着漫不经心。
“若你想,可与我前往西域。西域山远路远,我可以给你改头换面,伊稚斜永远寻不到你。”那人突然压低声音。
“若我想走,长安和幕北都留不住我。”殷陈许久没有坐过这样简陋的辎车,只觉车颠簸得浑身难受,粗粝的麻绳想是已经磨透了血肉,腕上火辣辣的疼。
她暗叹口气,果然是由奢入俭难,“我知道伊稚斜不会让我死的,他甚至怕我死了。”
“那你便不怕霍去病在战场上看到你在敌营,因你而犯错?”
殷陈罕见地沉默。
霍去病会因她犯错吗?
那人嗤笑,“果然一说到他,你的所有伪装都不管用了。”
殷陈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
淮之寻到梨花坊时,契据尔正在给院中的树浇最后一次水。
“陶邑公主被带走了。”
“与我何干?”契据尔头也没抬,手上的瓠瓢因微不可见的抖动而溢出了些水。
淮之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他盯着湿了的袍子,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他来汉境本就是为了杀她而来,她对他下蛊,冷嘲热讽要他臣服,有时还会故意拖延给解药的时间,让他承受蛊毒噬心的痛苦。
如今她要死了,他该欢愉才是。
可那女子的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
“我会不得好死的,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可惜狼一旦回归狼群,便会忘了患难时喂养过它的人。”
“所以你兄长是头狼,你也会是头狼。”
“啧啧,你该多笑笑。”
“契据尔,我放你自由。”
……
她说狼是养不熟的动物,不该放归旧地,可她却放了他。
心软的女子,本就该有如此下场。
淮之慢吞吞地在梨花坊中踱步,就在将要绕过梨树时,听到了身后传来契据尔的声音。
“等等。”
——
霍去病再次回长安是六月末。
每年的夏日,刘彻都会到甘泉避暑,刘彻还特意在甘泉辟了神殿以供奉祭天金人。
此刻的他,正站在殿中凝视那尊金人。
正月以来算缗政策已经有序展开,盐铁专营也在李蔡和义纵的合力推动下有了进展。
李蔡此人现在还不能动,他将殷陈消失的消息压下之后,已有数年不曾冲动行事的陈阿娇冲到甘泉,将他大骂了一场。
但她也知晓分寸,没有将这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公主刘璐,现在是在她的封地陶邑。
他并不后悔利用她,只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难得叩问自己的心。
这颗棋子,当真要丢弃吗?
帝王的心当然坚决,可他也曾为她心软过。
她生产那时,他宣室殿中不停踱步,知晓她平安生下孩子时也会松一口气,扬起欣慰的笑容。
这样一个早该消失在世上的少女,她走到自己面前,就为了证明当年他错了。
此刻,霍去病和卫青舅甥二人侯在殿外。
此次出征,霍去病与卫青各领五万精兵,兵分东西两路,分别出击匈奴大单于部和左贤王部。
三人在殿中再次确定了作战计划,刘彻看向霍去病,“此战,骠骑将军务必活捉伊稚斜。”
“臣定不辱命。”霍去病拱手,又道:“臣还要回长安去,今日不能陪陛下对弈了。”
刘彻挑眉,“去罢。我有大将军相伴,今日且饶了你。”
支走霍去病后,刘彻才看向卫青,“仲卿,郎中令年老数奇,不能为前将军。”
卫青知晓这个难题又落到了他身上,李广这一年颇为刻苦,虽年过六旬,但仍在军中训练,一日都不曾缺席。
出征前李广特意寻到他,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大将军如此信任老朽,老朽必不辱命。”
同为陇西李家之人,从弟李蔡已经封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