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让霍去病独留殿中。
霍去病唤人送来热水,他坐到床榻边,单手将殷陈抱坐起来,她的伤已愈合,阿娜妮所言非虚,她用上了最好的药材,那样狰狞的伤口,现在只留下了一道浅色的疤痕。
“嬗已经能坐会爬,还长了两颗乳牙,他似是已经认得我了,一见着我便会高兴地要来抓我冠上的玉,是个十分识货的孩子。我也颇有进益,在母亲的指导下学会抱他了。旁人都说,他的眼睛生得像我,眉毛和鼻子像你,长大了定是个标致的模样。”
“堂邑翁主隔十天半月就往府中送来一些物件,说待你回去,定能在其中挑到喜欢的。”
“李延年总来缠着我,一个男子如此难缠,叫人厌烦。”
他拧了热帕子,一边为她擦手擦脸,一边将长安的事都告知她。
似是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他也并不期许她能回应他。
为她重新穿上衣裳后,他拿出一根五彩线,系在她纤细苍白的手腕上,“这是阿茵同李惊澜和袅袅三人所编的,阿茵听闻我会路过陶邑,托我带给你,还埋怨你在陶邑许久,是不是将她忘了。”
“我知长安诸多不好,可许多人仍在等你回去。”
淳于文站在河西土城墙上,瞧着城中人来往。
河西的寒风比长安更尖利些,吹到面上,几乎能穿透皮肤。
阿娜妮拥紧狐裘,秾丽的面容,宝石般的眼睛衬得河西的一切都如此粗糙,但也正是河西,才养出了这样野性的女子,“老先生不问我有几成把握吗?”
淳于文目光悠远,“老叟听得出公主方才所言非虚,他既下了决心,我也没必要阻止他。”
阿娜妮唇角微翘,“如今他是汉朝大司马,大汉的皇帝会让他如此冲动行事吗?”
淳于文扭头看她,发觉她与殷陈的性子竟这样相像,“他若下定了决心,谁也不能阻止他。”
——
殷陈照例踩在带着余温的细沙上,她在沙丘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嘴里默数着来回的圈数,走到第一百圈时,便是一个时辰。
她不知自己困在此地多久了,周围是无际的流沙,一轮永远沉不下去的落日悬在天边,茫茫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时间仿佛是凝滞的,一切都没有变动。
殷陈只能靠绕圈,粗略丈量着时间。
彼时她正在石块上刻下代表一天时间流逝的竖线,那巴掌大的石块上已经满是刻痕。
然后,她抬起头,竟在路尽头,瞧见一个身影朝她而来。
她一手捏着石块,一手握着匕首呆愣在原地。
直至那身影越靠越近,殷陈才确定此人并非幻象,此人眉眼生得秾丽非常,一双眼眼尾微扬。
他走近了,却只站在高丘下,抬头看着她。
殷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将石块踹回怀中,开口道:“这位郎君,为何这般看我?”
青年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顿了许久,就在殷陈以为他是个哑巴时,才终于听到他的声音,“抱歉,姑子可知此间何地?”
殷陈难以回答,她若是知道这答案,便不会困在这许久了。可她作为此间唯一的活物,自然不会干脆承认,于是生硬地扯开话题,“你自何处而来?怎会不知此间何地?”
“实不相瞒,我迷路了。”青年坦诚异常。
殷陈拿回了主动权,又问:“敢问郎君,现在是哪一年了?”
她身后是那轮巨大的鸡子黄的落日,夕阳光打在她身后,她整个人便像是快要融化了一般。
她眯着眼打量沙丘下的人,随意将手上匕首转了一圈。
那青年朗声答道:“元狩五年。”
元狩五年?
殷陈不记得元狩是何年,也不记得自己的年岁几何。
事实上,除了这段一成不变的日子外,她的记忆非常混乱,理也理不清。
青年似是看出她的心事,“你是建元三年生人,现年十九岁。”
十九。
殷陈好奇问道:“十九岁,那我可当上了刀客了?”
随即她又沮丧叹气,“想必阿翁会说当刀客太危险了,教我执掌殷家班子。”
青年却道:“你成为了天下最勇敢的刀客。”
“真的吗?”殷陈激动得在沙丘上快走了几圈,她的影子悄然长到青年身边,一走动,便覆上他的手,她道,“那我……那我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许是孤独太久,她没有等到青年回答,又继续喋喋不休嘟囔道:“千万别是拯救了哪家猫狗,送谁家迷路的孩子回家,这可不像刀客做的事……”
青年抬起手,似是想捉住她短暂停留在他身上的影子,可她在高丘走走停停,在他掌心停留又飞走,他抬头看着她,“你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