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站在城墙上看着汹涌而来的叛军,心里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他咬着牙,用尽力气喊了一声,“众将士,迎敌!”
叛军迅速推进到城下,携带着数不尽的云梯、投石车、轒辒车等。
原本潼关城外有三道深达一丈的壕沟,六月八日灵宝惨败后,逃回来的大军你追我赶,许多士兵被挤着掉进了壕沟,竟把三道壕沟都填满了。
哥舒翰令人只紧急清理了一道出来,此刻起到了一些作用。
“扔石头!”
“放箭!”
“站开点!”
王思礼在城墙上协助进行着指挥。
哥舒翰没有高兴太久,那道壕沟被叛军用携带的土石木柴很快就填平了。
虽然期间死伤了一些,但影响不大。
崔乾佑此刻已经退到了大军最后方坐镇指挥。
他观看着战场形势,随时调整攻城计划,身旁是几名副将以及传令兵,好随时传达、执行命令。
目前看起来,攻城有条不紊,不需要做什么大的调整。
沟壑填满后,叛军先是推着十余辆冲车,上面绑着巨大粗壮的尖木冲着城门而来。
“快快快,弓箭手、驽手,攻击冲车。”
哥舒翰大声喊道。
王思礼心疼地劝道:“大帅,您身体虚弱,省点力气,你轻声说,我来传达就行了。”
哥舒翰皱着眉头看着城墙下凶焰冲天的叛军,缓缓点了点头。
约五百名弓箭手加驽手齐射那十几辆冲车,推着冲车前行的士兵顿时死伤无数,停了下来。
“一帮蠢货,上盾牌!”冲车后站着的一名小队长大声嘶吼。
新的士兵迅速补充进去,冲车两侧架起了盾牌,再度向前推进。
箭和驽如雨落下,被盾牌挡住了七七八八,并没有阻碍冲车的前进。
冲车眼看着就要怼上城门,王思礼大声吼道:“扔松脂柴薪。”
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将数不尽的柴薪和松脂扔了下去,同时还有燃烧的火把。
顿时城门外燃起了熊熊大火,冲车被挡住了。
哥舒翰松了一口气,城门若失,潼关失守就是一瞬间的事。
“小心!”王思礼大声提醒。
原来是叛军的投石机投了一些巨大的石头坠入城墙。
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找地方躲避,有人躲避不及,当场身死。
当李璘和高适总算赶到潼关时,恰好看见无数巨石从天而降。
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砸成了肉泥,李璘还是没忍住,躲到一旁呕吐起来。
高适已经记不清自己因为李璘叹息几次了,他拍了拍李璘肩膀,无奈道:“永王自便,我去见大帅。”
“好。”李璘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高适一路小跑着见到了哥舒翰以及王思礼。
哥舒翰身边还有一人,叫火拔归仁,是个番将,乃是哥舒翰的贴身亲兵长和心腹。
“情况如何?”看到高适回来,哥舒翰怀着希冀的目光。
“大帅……,我有愧……”高适嗫嚅着没有说下去。
他都不想提李璘也来了潼关的事,只觉得晦气。
“唉……”哥舒翰摆了摆手,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我知道了。”
“先守城,忙完再说。”他又吩咐道。
火拔归仁听到高适的话后,面无表情,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珠在贼溜溜转动着。
一万精兵加六七千残兵,守第一波攻势显然是够了。
何况一万精兵是以逸待劳。
投石机并不敢投太多石头,因为那些石头很可能转为砸向城下士兵的工具。
叛军用投石机主要就是为了震慑城墙上的守军,在第一波投石机过后,数十座高达数丈的云梯被巨车推动着趁势向前。
云梯上装着防箭的兕革,还挂满了湿毛毯以及水囊,下有巨轮推动,迅速接近了城墙。
王思礼命城中的投石车投放巨石砸毁了部分云梯,但仍有许多云梯终是到达了城墙下。
云梯两侧是藏满精兵的轒辒车,在云梯吸引了城墙守军的注意力之下,也到了城墙下。
轒辒车类似于冲车,尖顶,内中空,可藏十余人,下置轮子,很像大号的马车车厢。
这时,李璘终于是吐完了,他深吸一口气,找到了哥舒翰。
哥舒翰见到李璘十分惊讶。
李璘看到哥舒翰的表情,便知高适没有向哥舒翰提到自己,只好拿出诏书,并进行解释。
高适这会已经接替哥舒翰和王思礼在进行指挥守城战了,哥舒翰有意锻炼高适,而另一位大将李承光回潼关后,便受到了冷落。
因为为他撑腰的田良邱已经死了,王思礼与他有怨,更重要的是在灵宝之战时,李承光的步兵崩溃的最快,损伤最惨,连带着哥舒翰也对李承光没有好脸色。
“又来个监军?”王思礼眼神不善地盯着李璘,丝毫没有因为李璘是奉命前来的皇子而有什么尊敬的意思。
“大帅,王将军。”李璘很客气道:“我仰慕二位已久,我来此只为借势感应上天,好降下先兆,绝不干涉大军作战事宜,还请二位海涵。”
“算你识相。”王思礼嗤笑一声,便离开去找高适了。
哥舒翰倒是有些客气,轻轻问道:“永王自小聪慧,来潼关前想必对长安的情况多少知晓一些,可否透露一二?”
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一丝精光。
李璘看了眼周围并无其他人,便压低声音,带着遗憾的语气道:“圣人不会派人来支援的,潼关若失,我认为圣人会......”
“会怎么?”哥舒翰追问。
“若潼关守不住的时候,我再说吧。”李璘不打算说若潼关丢了后,李隆基会弃城而逃的猜测。
“潼关能守住吗?”他反问道。
哥舒翰闭上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无援军的话,可能坚守半月最多。”
“贼人从东都乃至陕郡获得了大量物资,灵宝惨败更是缴获了我军无数马匹、粮草和器械等。”
“而且,贼人士气正盛,我军士气低落,尤其是那些逃回来的败军。”
“最关键的是,城中存粮最多可撑十天,若朝廷不再遣粮。届时,我们即使坚守了十余日,也难逃一败。”哥舒翰嘴上分析着,脸上很平静。
此前大军出潼关,携带了大量粮草,几乎全部丢光,导致城中存粮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原本,每隔十日朝廷会送一批粮到潼关,昨日正是送粮草的日子,却未见一粒粮、一颗草至潼关。
李璘听完,心中浮现出一个字。
“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