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内,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李琩送来了粮,不仅仅意味着他们不用吃人肉,还意味着朝廷终究记得他们。
他们没有被彻底抛弃。
而且,不仅仅李琩来了,太子李亨的长子,广平郡王李俶(公元758年改名李豫)也跟着来了。
他在粮队末尾押队。
李璘其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搞懂李隆基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遣李琩和李俶送粮。
他对长安城最新的形势一无所知。为了省马力,也是因为寒心,他已不再派使者往长安报军情了。
明明怎么看都是任由自生自灭了,怎么又雪中送炭了。
先把你打落至水底,即将溺毙的时候,再拉出水面,喘一口气。
真是好一个帝王心术。
李璘心情很复杂。
不过,听完李琩和李俶讲了一番来龙去脉后,他算是大致明白了,也猜到了李隆基的心思。
李隆基知道了哥舒翰被李璘下令射杀后,便对潼关守军的态度便有所转变。
他和李亨商议了一番后,决定派人往潼关送一批粮食以解决燃眉之急,也起一些安抚之意。
杨国忠得知后,苦苦相劝并未起效。
粮还是运到了潼关。
遗憾的是,这批粮食只够大军食用两日。
李隆基终究没有放下戒心,只肯让潼关守军吊着一口气。
紧缺的军马也是一匹没送,为的是防止潼关守军长途奔袭,奇袭长安。
如今,整个潼关只剩下了四十余匹马。
昨夜里,李璘想杀几匹马供将士充饥,被王思礼拦住了。
如今,粮食只够两三日,又无军马。
灞上和长安城的城防军合计五万。没有马,四千余精兵基本威胁不了长安。
李隆基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若能顺利等到郭子仪大军班师回朝,长安无忧矣。
他也不用跑去蜀地避祸了。
“感谢圣人对我等的厚爱!圣人万岁!”
当着李琩和李俶的面,李璘表了个态。
李琩很适宜的点点头,“圣人英武!”
咱们的老父亲还是有点人情味在的啊。
“只是,为何派你们来?”李璘还是有些疑惑。
“噢,十六叔,是这样。”李俶解释道:“圣人念十八叔和您情谊深厚,故令他来送粮。”
“而我呢,是因为我阿爷说他不能亲自前来看望您,特遣我前来,阿爷说他很敬佩十六叔,让您好好活着!”
李璘差点感动涕零,“阿兄有心了。”
王思礼在一旁听着,有些不悦,问向李琩,“怎没见送些紧缺的军中用物?”
“火油、箭支、弓弩等皆用尽了。”
“这个......”李琩面露尴尬,“圣人未提,我等哪里敢索要。”
“王将军,不说这个。”李璘笑道:“能送粮来已是天大喜事,勿要贪心。”
王思礼这个直性子,真得收敛,回头得劝劝,他心中嘀咕了一句。
“永王说的是。”王思礼不再坚持了,转过头看向高适,“走,和我去看看膳食备好没,我饿了。”
王思礼那会吐得很厉害,连带着昨夜的马肉也吐了出来,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一想到自己是军中唯一一个吃了人肉的人,他就有些难过。
怎么高适和李璘恰好就躲过了呢?
高适笑而不语,起身跟着王思礼便走了。
李琩和李俶微微对视一眼,同时有些诧异。
他们没想到桀骜的王思礼看起来很是尊重李璘这个行军司马之职。
长安城这几日关于潼关大军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李璘倒是没意识到李琩和李俶的异样,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打算待多久?后面几日还会不会有人送粮甚至增派援军?”
“圣人没说,我陪十六郎几日便是。”李琩说完,接着双手一摊,“后面的事,圣人如何打算,我不知晓。”
李俶也赶紧露出了一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十八叔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他低头支支吾吾问道:“这潼关城还能守住不?”
“怕了是不?”李璘笑道:“稍安勿躁,多留几日,自会请你们观之!”
“你们就清楚答案了。”
火头军营地,王思礼闻到饭香已经四溢,心情很好,总算不用吃又干又柴的马肉还有勉强下肚的人肉了。
“咦?怎么还在煮人肉?”他一头雾水的指着锅问道。
“禀王将军。”一名火头军兵曹立刻答道:“永王殿下命我等用贼军的肥肉熬些油备用。”
“还亲自教了下我们怎么熬,挺简单的。”
“您看。”他指向旁边的一排木桶,“都熬了好多桶了。”
“永王聪慧。”王思礼恍然大悟。
高适很期待的说道:“他呀,总是能给我们出点新花样。”
......
叛军大营里,孙孝哲看着不停在哀嚎和呻吟中的伤兵,顿觉心烦意乱。
“救不活的,干脆杀了了事!留着浪费粮食。”他皱眉道。
高尚瞥了四周一眼,连忙低声劝道:“魏王,军营中可不敢当面说这话,寒将士们的心。”
安忠顺和张通儒也跟着劝了几句。
孙孝哲顿觉没了面子,有些不爽,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何况这是安庆绪的军营。
他眼睛斜着看向一边,“我刚才的话,除了他们三人,都谁听到了?”
跟在他身旁的两名医师顿时吓得身躯一震,“回魏王殿下,就我俩人。”
“奥。”孙孝哲点点头,“来,到外面来,本王有事交代你们。”
两名医师忐忑地跟着孙孝哲走到营帐外,心中还在想着有什么事,便感到脖子一阵剧痛,随即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死人就不会开口说话了。”孙孝哲用手指缓缓擦拭佩刀上的血迹。
“魏王这刀法愈加精进。”高尚称赞了一句。
两刻钟后,安庆绪得知了此事,怒气冲冲地打算前去质问孙孝哲,却被田乾真拦住。
“晋王,两条贱命,何必与魏王再起争执。”
“他打的是我的脸!”安庆绪怒不可遏。
田乾真又道:“魏王的八千精兵已在路上了,我们若不抓紧拿下潼关城,被他抢了先,那您......”
“这会天色大亮,众将士都用完了膳,休息充足,乾真也在,正是一鼓作气破潼关的好时机,事不宜迟!”崔乾佑跟着说道。
“罢了。”安庆绪把头转向远处的潼关城墙。
烈日的照耀下,淡红与黝黑交织的城墙显得格外清晰。
“那就全力攻吧。我要让那个狗奴看看,谁才配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