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我们像是电视里说的恐怖组织成员吗?”汉娜直视着彼得说道。
“我这个年纪,什么都见过了,尽管我在北大西洋上待了差不多二十五年,但我也知道世界有多复杂,有些人演戏演的很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敢保证。但我不会做恐怖组织的帮凶,现在我要把船开到特塞拉岛去,把你们交给当地政府。”
陈西迅速考虑着对策。这不行。
去找当地政府,能找的话他们早就找了。美国军方可能有内奸,现在他和汉娜又变成了“消息人士”口中的恐怖组织成员,是谁透露给电视台这个假消息?这不太像是加拿大和美国政府的行为,他们不会这么轻举妄动,让自已寸步难行。估计又是敌人干的。
假消息已经成功的引起了彼得严重的怀疑,BBe的节目是向全球播放的,世界各地的媒体也会转载,就是说,无论他们身在何处,都可能会被扭送到亚速尔群岛的政府或者警察局。
那么,敌人要么已经在那里准备好抓自已,或者假消息的来源根本就是本地的政府和警署。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有内奸。
陈西忽然想起来,里昂在飞机上给他看的视频中无论是恐怖组织、非洲军阀还是黑手党大佬都没有拿着自已的照片下达命令。自已听懂了那个爱尔兰口音的白种军人说的话,命令中连自已的地址都没有。如果这些组织要抓自已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那他们的消息来源也应该是同一个地方,这些人不会担心因暴露自已的相貌而被其他组织抢了先。
所以,他们没有拿出自已的照片,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照片。
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已,他们急于抓自已是为了什么,现在还不好判断,但他们都是临时意识到自已的重要性,以至于仓促的给组织成员下令。所以,在岛上击落自已的飞机、还派人精心伪装搜寻自已的敌人一定不是视频里声称要抓自已的那些人。
电视台援引的“消息人士”也“拒绝”提供两人的照片和背景,甚至连姓名都没有说,只是说“一名拉美裔和华裔的混血儿和一名白人女性”。BBe没有照片,没有背景,但知道自已混血儿的身份特征,还知道自已身边有汉娜。知道这些情况的只有护航战机编队的成员,他们看到了自已和汉娜跳伞逃生。还有亚速尔群岛上的敌人,狙击手和三个伪装的伞兵都曾看到过两人。
所谓的“消息人士”就在这些人之中。
绝对不能去特塞拉岛的政府,也不能去美国航空基地,两处都可能,不是可能,是一定有敌人在那等着他。
陈西狠下决心,猛地拔出手枪贴在彼得的太阳穴上:“教授,这是一把泡过水的手枪,不一定能正常击发,但即使是‘炸膛①’,也足以伤到您。我们绝不希望这样,只是事情太复杂,一时不能跟您说清楚。我们不能去特塞拉岛,您必须把船开到圣米格尔岛去。我们可以在途中,或者等到了那以后再跟您解释。现在请把潜艇下潜,我请求您,教授,不要做出伤害自已的行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彼得斜眼看着陈西,不屑一顾的说:“你以为一位英国绅士会屈服于你的威胁吗?你想错了,年轻人。”
“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是被陷害的,我是皇家加拿大空军的汉娜·霍夫斯塔德上尉,我们的飞机在空战中被击落了,跳伞降落在皮库岛上,昨天整整一夜,我们都在躲避追踪我们的敌人。很抱歉之前欺骗了您,可我们不想吓到您,而且……”汉娜欲言又止。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毛鳞鱼’号你们操控不了,我不会把它开到圣米格尔岛的。如果你们真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能和特塞拉岛上的政府解释?你们可以请加拿大和美国的领事人员来帮忙,北美的外交人员很强硬,也许他们会帮助你们脱身。”彼得的口气带着一丝轻蔑。
“因为特塞拉岛的政府里有敌人的内奸,美国的航空基地里也有,我们很确定这点。去那里就是自寻死路,连您可能也无法幸免。”陈西说道。
“别想吓唬我,孩子,如果电视里说的是真的,那你的组织是想在圣米格尔岛上把你们安全的撤离吧?也许还会有个欢迎的派对。”
“如果我们真是恐怖组织的成员,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谁出来声称对事件负责呢?听我说,教授,这场空战,还有特塞拉岛上的爆炸,就是为了抓住我。您觉得我是疯了,是吗?那好,枪给您,您可以随时对着我的太阳穴扣下扳机。汉娜,把你的枪也交给教授。英国绅士是不会屈服于我们的威胁的。”
汉娜犹豫了一下,依言交出了手枪。陈西把头又转向彼得:“教授,我们把武器都交给您,以对您拿出最大的诚意。您甚至可以把我们绑起来,无论怎么都行,只要您把我们带到圣米格尔岛,或者西边的弗洛雷斯岛也行,您来拿主意。”
彼得似乎有点松动,紧盯了陈西一会,又摇摇头:“不行,年轻人,我不能冒这个险,不能做恐怖组织的帮凶。听我说,我们可以不去特塞拉岛,直接去法亚尔岛的奥尔塔就行,那里也是亚速尔群岛三个行政区首府之一,把你们交给当地政府是我的责任。我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也是我的家。”
陈西正在焦灼的思考如何说服这个倔强的老头,这时,屏幕上的潜望镜视野中出现了一艘船只,远远向这边驶来。彼得走过去把镜头视线推近,屏幕上显示出这是一艘葡萄牙海岸警卫队的海警船。
“行了,不用费力走那么远,直接把你们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陈西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海警船已经驶近,船上的警卫队应该已经看到了潜望镜。自已躲了一晚敌人,现在要被送到有敌人混入的地方去了。汉娜也把手扶在额头上,显得很沮丧。
彼得把潜艇升上海面,熄灭了引擎,海警船就在旁边。他打开舱盖,向着警卫队员们打招呼:“嗨,小伙子们!看新闻了吗?里面说的那两个恐怖组织成员就在这里!”
一位警卫队员看起来和彼得很熟,热情的摘下帽子致意:“琼斯先生,真有你的,你这个倔老头。”
“哈哈,这真是上帝的旨意,这两个人是自已送上门来的。你们……”
突然,几声枪响传入耳际,陈西惊讶的看到彼得手捂着右胸,痛苦的跌进船舱里,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染红了黄色T恤衫。
船上就是敌人!他们杀了彼得!陈西的脑中一时空白一片,几乎本能的要回顾起自已的一生。彼得这时痛苦的说了一句:“‘毛鳞鱼’,指令,关上……舱盖。”潜艇立刻合上了舱盖,几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大汉刚刚爬上甲板,拼命向这边冲过来。
教授还没有死!汉娜抢先一步冲过去,把彼得的身体放平,查看伤口。右胸部有两处枪伤,一处在肺部,另一处位置稍高,在锁骨下方数厘米处。彼得的胸腔明显扩张了起来,嘴巴缓慢的动着,但说不出话来。
这是“张力性气胸”。肺部没有肌肉组织,中弹后由于漏气导致内压升高,却无法排出气体。得先封住漏气的地方,然后再进行人工排气。外面的几个大汉用枪托猛烈敲击着舱盖,这没有用,舱盖采用了钢制结构和超厚石英玻璃,能承受水下三百多米深的水压,人力根本不可能打碎它。即使他们开枪,一时也伤害不到里边的人。
陈西脱下套头衫,使劲按住彼得肺部的伤口,同时对汉娜大喊:“去找找看,有没有粗针头,或者鱼钩!”
汉娜应声站起,很快在储藏室里找到了渔具。
“把鱼钩掰直,拿给我,快!”
陈西拿着掰直的鱼钩,让汉娜按住伤口,迅速找到彼得右胸侧第二肋间,沿着锁骨中线测量了一下,在交叉点处用鱼钩猛地扎了进去。一股气体带着血雾喷射着排出,彼得的胸腔迅速塌了下去。
“按住胸口别动!”陈西给汉娜下了命令,又开始检查彼得锁骨下的第二处伤口。不要伤了锁骨下动脉,那里受伤就全完了。伤口的流血稍稍缓和了些,陈西紧张的观察着,这是肌肉受伤后的应激收缩造成的吗?还是没有伤到动脉?
彼得这时吐出了一口鲜血,气息微弱的说道:“劳拉……露西亚,劳拉……”
“您不要说话,我们会救活您的。”汉娜对他说道。
彼得极缓极缓的摇摇头:“告诉‘毛鳞鱼’,劳拉,露西亚。”随即闭上了眼睛。陈西马上摸着他颈部的动脉,脉搏弱了下去,一分钟以后,搏动停止了。
彼得死了。被外面的敌人打死了。陈西的胸中涌起了强烈的怒火。自从他在大急流城被带走,就一直受人所制,他一直逆来顺受,或者藏头缩脑,这时愤怒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该死!真是该死!外面是什么人?他们凭什么这么视人命如草芥!
他迅速明白了彼得临死前说的话:“告诉‘毛鳞鱼’,劳拉,露西亚。”彼得在他们刚登船的时候曾对他说‘毛鳞鱼’只认识一个主人,但等下会介绍给他们俩。劳拉,露西亚,这就是启动‘毛鳞鱼’引擎的口令。
他站起身,对着中控面板说道:“劳拉,露西亚。”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一幅方位盘,和“下潜”的指令按钮。陈西按下下潜按钮,调整到“最高速”下潜,深度三百米。‘毛鳞鱼’号发出了一声轻响,压载水舱排气阀门全力排出空气,海水迅速灌入,潜艇飞快的沉了下去。
甲板上的几个人措手不及,纷纷落水。陈西在操作屏幕上点击“下潜停止”,潜艇很快停在了水中,‘毛鳞鱼’号的性能真是很出色。
“你要干什么?”汉娜刚刚反应过来。
“撞死他们这些狗娘养的!”陈西的眼里闪着杀气。
“你疯了!他们只是几个小喽啰,撞死他们有什么用?”
“他们杀了教授!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可你也不能……”
“闭嘴!”
陈西不顾一切的控制着潜艇向落入水中的几人冲过去,不过潜艇在水下的速度并不快,陈西调到了最高速,也不过是把他们撞得东倒西歪而已。
“你别冲动,咱们得赶快走。费尔南多,事情会弄清楚的,现在不能在这停留。”汉娜劝道。
“不行,至少要把他们的船撞翻!”
“万一把‘毛鳞鱼’号撞坏怎么办?你打算留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你?要为教授报仇,就要从长计议。”
陈西稍微冷静了点,他知道汉娜说的对。他咬咬嘴唇,向着玻璃窗外的几人怒目瞪视了一会,把潜望镜画面打开,借助GPS调整了艇身方向,正对着圣米格尔岛,又将潜艇的状态设定为倾角为零的下潜至三百米深处。
“毛鳞鱼”号很快将两人带到了深海,陈西谨慎的又缓降了一段距离,到了海底。深度读数显示着三百三十七米。
两人控制着“毛鳞鱼”号向着圣米格尔岛驶去。
①炸膛:一种枪械发射故障,子弹在枪膛内爆炸,严重时会导致射手受伤甚至危及生命安全,多由枪械弹药的质量问题或者枪械进水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