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阳西沉,竟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了。叶梦寒搀扶着羡鱼,更觉得她全身冰凉,似冰一般让人触手生寒,心中更替她难过了一些。
如她这般女子虽安享了富贵,但终究是要被囚在这四方天地一生的。也不知她待着这里所图是何?
只觉得此女定是与建达有着什么仇恨,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为林渊办事。只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她放弃自己这一生的自由?
她心中思索许多,却始终觉得看不透这女子。即明白她不快乐,因而更是不懂她的坚持。
羡鱼光裸的脚踩在地上,叶梦寒便想让她赶紧进屋子里去。女子一身最忌受凉,若是将来她想要子嗣,这般折腾下去是行不通的。她不禁问道。
“你这病他可曾知道?”
她私心里觉得羡鱼这是病了,既病了那自然是要看大夫的。无论她与建达关系究竟如何,那人总要负起责任来。
羡鱼听她此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做出个想笑的动作了来,但偏又是那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她淡淡地说道。
“我与他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因此也断然做不到寻常夫妻的样子。”
她走回到屋中,手里依旧拿着那扯下来的红纱。叶梦寒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叹道,或许羡鱼也是想嫁的。只是种种原因,建达却并不是那个良人。
她为羡鱼难过,羡鱼却一无所觉。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另外一处。
“你上次不是托我打听,一个叫琪儿的姑娘?”
叶梦寒立时问道。
“你知道她的下落了?是生还是...死?”
自她被掳到三皇子府,最忧虑之事便是琪儿。那晚事发突然,她又是亲眼看到琪儿血染衣襟的样子。
只是困在这里,虽寄希望与羡鱼。但也知她同样是失去自由之人,这事情是急不得的。因而一听她说打听到了,便心心念念地期盼着这是一个好消息。
羡鱼知她心思,但令人可惜的是答案却非她所愿。她将烛火点起,对她言道。
“那位琪儿姑娘,不仅身受重伤,且伤口上还有余毒。想来是刺向她的兵刃上早就被人抹上了毒。”
身受重伤又中了要命的毒素。且那天他们被俘,本就是众人意料之外的事,因而也不会有人及时赶来救人。
羡鱼虽未把琪儿身死的结果说出。但事实却已摆在眼前了。叶梦寒颓唐地坐在椅子上,心情委实沉重。只觉得心口像笼了一团浓雾,将人堵得不能呼吸。
仔细想来,她确实应是个天煞孤星的体格。凡是与她交好的,愿意对她好的。无一例外,全都不得善终。
从前晴儿姐姐待她若嫡亲姊妹,最后落得满门抄斩,流落异乡的下场。巧儿跟在她身边,也是受人欺凌人生无助。后来进宫又识得了琪儿,琪儿常以命护她,实是忠仆良将。现在也被人所害逝于芳华。
此刻,她倒真的有些赞同赵氏。又或许只有她死了,她身边的人才能幸福。不然如何解释,凡是对她好的人,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甚至连家中唯一对她怜惜些的父亲,也死在钵盂案中。
说来当真可笑,天兴朝的两桩公案。都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心灰意冷却忽而又担心起来。心中突地生出一种极度的不安来。若是连与她亲近之人都不得善终,那林渊呢?
那个让她倾心之人,岂不更加危险。仔细回想他们相交的过往,她也确实给他带来了许多危险。甚至他常为自己陷入险境,竟是哪一件儿事都算不的太平安乐。
她越想便越冷汗连连,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府去,好去看一看林渊。但这定然是行不通的。
羡鱼拨弄着烛火,又何尝不知她的心思。
原来也想着将琪儿的事情瞒下,但她深知这早晚是她要知晓的。若全然瞒住了,她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关系,对建达而失了戒心。
因此全然忘记了,这个人的阴毒之处。只有建达背上了琪儿的这条命,她才会时刻记恨着他。
才会对这个人小心提防。
毕竟她虽能将她护在这里一时,却不能保证自己身死之后,建达也随会她去了。
不过她主意虽已定,心却仍是痛的。毕竟小时她们也曾那样天真无邪的相处过。她常常偎着自己要吃果子,也闹着要看她房里的好东西。
她也总是留下那最好的,想她长大后穿上的样子。也或许就是这样,她今日才会下意识的走进厢房,为她寻找那些布料。
她总觉的,她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自己是方家嫡女,她也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可梦境醒来,却仍在这不堪的地狱当中。
这便让她怅然若失起来。也许,她真的是有什么疯病也不好说....
而另一旁的叶梦寒也一样难过,她只觉得对不起琪儿的性命。她以身相护,甚至为她丢掉了性命。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呆呆地看着羡鱼,却突然涌现出一丝冲动。
琪儿因她而死,可她或许还可以救走羡鱼。她看着面前这个并不康健的女子,也许自己到这的使命,就是为了将她拉出火坑呢?
若是飞鸟离了它的囚笼,那这一身的病痛,也会无忧了。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拉过羡鱼的手说道。
“我们一起逃出去可好?”
她咬紧了下唇,脸上坚毅的神色,让羡鱼都有些觉得刺目了。她还是如当初一般啊,每逢她绝境之时,总是想着要救她出去。
可是,如今的她却不似从前了。羡鱼温柔地摇了摇头,像是不愿同她一起胡闹。
叶梦寒只以为她是不愿失了这内应的身份,才劝慰道。
“若没了你,林渊也会有别的办法。可若是还留你在这里...”
她并未说完,或许是担心羡鱼的心情,或许是因为不忍揭开她的心事。
羡鱼知她好意,然而这天下之大,她却不在有容身之所了。如今她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做谁呢?
做那个被买入凤栖楼的林夕?还是此生也回不去的方昼晴。留给她可选的路,如今只有三皇子府的禁囚羡鱼。
她与寒儿不同,她还有许久的路,也有挂心的人。可与她有所牵挂的,就尽都在这院子中。也许等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她才能了无牵挂的离去。
见叶梦寒还想再劝,她才长叹一声地答应了。她知她的性格,还是先假意答应下来,先送她出去再说吧。
林渊那边已经清理好了府门,如今放她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看着叶梦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也柔软了许多。
面前的这个人终于是长大了,现在还如此出落。甚至连哥哥也对他倾心相许,这一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叶梦寒如今也成长了许多,知道做事要从头谋划。如小时候那般救晴儿姐姐的情形,实在是侥幸占了多数。
如今她同林渊相处,便也学会了什么叫算无遗漏。虽实际上做不到这一点,但也要尽量去考虑。
而羡鱼虽披着陌生人的皮囊,实际上骨子里仍是那个爱护着她的姐姐方昼晴。身为人姐看她有此成长,总是欣慰更多。因而也详细地与她说着这院中的布防。
她说的很详细,可叶梦寒越听便越灰心。越发地觉得无从下手起来。这院中的布置竟是比私牢还要严密些。
别说是逃出府外,就是传递消息只怕都难。也不知羡鱼是怎样与林渊通上信儿的。这里看上去除了硬闯,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高耸的围墙,几乎给她一种不见天日之感。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宫城之中。羡鱼微微一笑,与她说道。
“也不是全无可能,只要有我把他拖住。”
这个他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叶梦寒摇了摇头,说道。
“只是这样的话,你要怎么逃出去呢?”
她可不想在有什么人为她牺牲了,羡鱼微笑答道。
“欢好之后,也总有疲惫之时。那便是个绝好的时机,这样说来你可能也不懂...”
她浅笑着,虽是从嘴中说出这样的话,言语中却不带一丝情色之感。反倒是叶梦寒面皮子薄,只因这一句就红了脸。
她乖巧地点点头,有些结巴着问道。
“那其他人呢?”
这院中可不止一个三皇子。
羡鱼拨弄着烛火,任那烛火映在她脸上,投出一个温柔地轮廓。
“其他人也不必担心,建泽在我这里他们便会懈怠许多。等我与林渊通上了信儿,让他来接应我们便好。”
叶梦寒心中隐约觉得此事有些不对,仿佛太轻易了些。如果事情真有这样简单,那羡鱼为何一早不逃出府去。可在细想想,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兴许如今因为自己,她也有了逃出去的意愿。
叶梦寒看着羡鱼温柔的侧脸,心中更是希望如她这样的女子能够幸福。尤其是今日得知了琪儿的死讯,便更觉得要把羡鱼救出府去才好。
这个人从一见面伊始,就给她一种熟悉之感的人。总让她觉得她对她应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