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寒本好好地坐在自己院子里,偏突然心脏乱跳,没来由的有些惊慌。她想着也许是最近担心晴儿姐姐的事儿,心思又有些过重。却怎么也想不到,即将有危险降临在自己身上。
因为心慌的厉害,她便也不再做别的。只研好了墨,开始写些字儿来平心静气。然而才写了一个字,便听一声破空之音传来。
一只弩箭正穿窗而过,将什么东西钉在柱上。如今林渊做的正是凶险事儿。叶梦寒也知道这其中,稍有不慎就会掉了脑袋。
偏今日府中没人,只有她一个。这箭便是看准了时机,专门来寻她的。她少时性子便执拗,长大了便更是如此。这分明是有人,专为她射了这只箭,便定要走过去瞧瞧端倪。
来到近处细看这箭,便是有尾无头。最尖端更早被人磨平了,是一只传信箭。箭柄上正串着一封信,信封鼓鼓囊囊,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叶梦寒将信展开,里面随信附着的还有一方丝帕。这帕子看着眼熟,尾端绣着一个羡字。叶梦寒看这字才想起,竟是在建达府上见过这帕子,似乎是晴儿姐姐用过的东西。
她脸色变了几变,立刻将那信拿了起来。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交待她去三皇子府后门等着。既无开头也无结尾,没有署名也不说清是谁。但看这字儿,也不像是晴儿姐姐的笔迹。可这信既能射入府中,又知晓她一定会去的。便定是知道她与晴儿姐姐关系的人。
这等隐秘往事,除了她与晴儿姐姐,本应没有人知道了才是。因而虽然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她也不敢托大。如果真是晴儿姐姐有难,又或者确实要自己帮着做些什么,到时候再后悔便也来不及了。
她看着那方丝帕,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便将那信放在屋中显眼处,又随着附了一封信,向林渊说明情由。这才换上一身利落的装扮,想了想又拿了短匕束在腰间。她虽不是舞刀弄剑的行家,但到底也是份保证。
准备好一切,便出发前往信中地点。此时街上行人匆匆,倒不比平日那般安乐。叶梦寒打量着街上行人,似乎也觉得像有大事发生。故此才打定了主意速去速回,只牵过了马,快马奔向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今日门扉紧叩,前门后院竟没有一人看守,似乎是府内出了什么事情。叶梦寒心中忧心方昼晴的安危,虽已然觉得危险再侧。甚至有一种瓮中捉鳖之感,但到底还是按下心中恐惧,依信到了后门处等待。
信中没有说清相见的时间,她也不敢这般惶然地就守在门口。只拉下了兜帽,将自己的脸遮个严实。躲在王府对面,小心地观察后门的动静。
可她刚找好藏身之处,便感觉后心被什么硬物抵住了,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妹妹不去当那太子妃,倒是戴上了兜帽,躲在这里让哥哥好找。”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刻意压低的嗓音,更像是毒蛇吐信,听得叶梦寒毛骨悚然。
叶梦淮同样带着兜帽,手中执着一柄匕首,正抵在叶梦寒后心出。胁着她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叶梦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万想不到这局竟是他这个哥哥做的。
原本她笃定建达上次可以放她,便是没有伤她性命的打算。因此为了晴儿姐姐,才敢做这深入虎穴的事情。
然而,叶梦淮不是建达。这个哥她哥她却是十分了解,一向是物尽其用,从不将她视作亲人的。他能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已经转投了建达。而擒住自己无非是为了要挟林渊。或许建达因为晴儿姐姐,不会要了她的命。但她这个哥哥,为了自己的前程,是一定不惜她的生命的。
眼看着叶梦淮安排的马车,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若真的上了车,只怕自己的生死就要全听天命了。
想到这里,叶梦寒咬了咬牙,回想着当初与棋儿玩闹时,她曾教过自己的一招半式。抽出束在腰间的短匕首,向左一歪,就要脱了叶梦淮的桎梏。
叶梦淮虽思维敏捷,但毕竟不是个武人。他绑走叶梦寒,本就不在与建达商量好的计划内。因而除了他自己亲自上阵,也并没带什么多余的帮手。
况他脑海里总有些看轻她这庶妹的念头,因而也不会想着如她这文质女流。竟然能使上这么一招半式。更不会想她能带着短匕,有与人搏杀的念头。
因而,叶梦寒这一招虽然生疏,却也还是伤到了他。再加之叶梦淮本就有伤再身,虽被划了一下也不算重,却到底让她脱了他的掌控。
但他毕竟是个狠绝之人,又从不惜她的性命。在叶梦寒即将刺伤他时,便也用力捅了她一下。即便没有伤到要害,也是见了血的。
既然受了伤,她一个女子,便是寻着这血迹也能将她找到。叶梦寒顾不得伤口,更是不敢耽搁,虽然背上受了伤。仍是跌跌撞撞骑上马逃命。而叶梦淮一样是发了狠,竟是连被划伤的伤口也不顾,解了套好的马便去追她。
这二人一前一后在街上急驰,倒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此时,令叶梦寒十分担心的羡鱼,倒确实好好待在府中。近几日建达外出频繁,时常不在三皇子府。羡鱼觉得其中大有文章,本想传些消息给林渊。但建达虽不在府中,府中看守倒比平时多了一倍。真是外松内紧,让她不敢轻易递出什么消息来。今日,府中更像是有大事发生,建达一早就领着一队府兵出了门。
羡鱼心里不安,更是难以安寝。虽一会儿赏荷,一会儿观鱼。看着悠闲模样,暗地里却留心探听着,下人们的谈话。
府中人都晓得她是个出不了门的,没有名分的“奶奶”。因而,往日那些闲言碎语,倒是从不避讳她的。近日里,三皇子人事来往频繁。就连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多有不安。因此,便时常凑在一起说几句闲话。
今日负责采买的王安才进府门,便围上了一群人向他探听。羡鱼假装不在意,实则以扇子挡了脸,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人群中有人问到街上的情形,王安云山雾罩了一通,倒也没说出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来。看众人没了兴趣,他这才又说出点新鲜玩意儿。
“就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两人纵马。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他故作夸张的说着,故意地想引人胃口。有个婆子看不惯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嘲讽道。
“这有什么稀罕,说不准是谁家媳妇儿不忠,男人追出来打呢!”
说罢便引得大伙笑做一团。王安听她这样说,立时便不愿意了,只大声驳道。
“怎么能是夫妻打架,我看前面那个女的,就像之前跟在羡鱼姑娘身旁,常伺候她那个!”
他话说完,便立刻想到了什么,赶忙去看羡鱼。只见对方以扇遮脸,显然并没有听见他们说话,而是靠在躺椅上睡着了。他这才放心地继续说道。
“我看的真真的,应该就是她没错。而且我回来时候,发现咱们府后门前,长长的一条血痕。想想她骑马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在咱们府前受的伤呢!”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已然是真的不能在真的了。但偏偏有那爱抬杠的,就是不愿看他这副得意样子,非要讥讽几句。一个人说你才见那女子几回,便能认出了。一个便说那马儿这么快,你就看清那女儿受伤了。直气的王安脸红脖子粗,就差赌咒发誓了。更有那好事的,听他这般说。特地跑到后门去看,果见后门当真有血迹。这才平息了那婆子们的闲话。一个个直感慨世道不易。
而羡鱼更是听得冷汗直流。她虽然用扇子覆面,但背后却早已湿透了。若王安所说不假,那在街上被追的一定是寒儿。门口若有血迹,就算不是她的,也显然有一番争斗。而若她真来了,那必然是来找自己的。
可她并未传出消息,也没听哥哥有什么安排。寒儿是怎么会到这里的?又或者说是被谁引到这里的?那伤她之人是谁?在大街上追她的人又是谁?
羡鱼心乱如麻,偏还要装出假寐的样子,不让人看出端倪。只她越想越乱,越乱便越不安。近日三皇子府不太平,哥哥也少有传信。今日建达更是一早便出去了,如今寒儿也被人引了过来。看来今日必有大事发生!只是她困在这府中,要若何去救寒儿呢?
羡鱼咬紧了牙关,心里暗自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出去救她。寒儿妹妹已为自己多次涉险,她决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出事。眼下还是要逃出去,先联系上哥哥才行。她心中急切。然而这些年来,她也只是向外传递过消息,却从没有跑出府去过。
因此一时半刻也没了主意。只是想着少时,寒儿拉着她逃跑的样子。那般明亮的可人儿,如今却危在旦夕。她急地直落眼泪,却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狗洞!少时寒儿不正是带着他们从狗洞中逃走的么。
这三皇子府也有个通向外面的狗洞,本来是要补上的。只因她看着亲切,便一直留着了。这如今倒是又成了救命的关键。
想到这羡鱼便不再耽搁,只起了身装作恹恹的模样。只说自己要好好休息,不想他们来吵,连人也都打发到院子外面去。
三皇子府中人,知她从来也不出府门的。又是性格古怪,得罪不得。因而也十分听话,倒比当年他们跑出宰相府,还要容易的多。只是当年他们三人结伴而行,如今却只有她一人了。
羡鱼关上了院门,又收拾了些散碎银两。带了几件尖利的钗环,这才顺着狗洞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