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虞景走在陈岁聿前面,坐下时很乖巧地叫秦小丽“丽姐。”
“好久不见啊,豆芽弟弟,”秦小丽十分熟捻地朝他笑了笑,上下打量他一眼,“长得好快啊你,现在都快赶上你哥了。”
她又把目光落在虞景脸上,摇了摇头:
“怎么一下子就长开了,这么好看,不能再叫豆芽了。”
虞景听着这话,也笑了笑。
他穿着件米色高领毛衣,脖颈修长,早不见两年前的青涩稚嫩,眉目舒展,眼睛圆润,眼尾微微上扬,无论谁看了都要说上一句赏心悦目。
他长得很快,也被陈岁聿养得很好。
菜单上来,秦小丽递给虞景,让他看着点,自己和陈岁聿闲聊,语气还有点不满:
“不是说好吃火锅,非要换成港餐。”
陈岁聿坐在虞景旁边,将手放在他背后的椅子上,闻言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随口道:
“不都一样?”
“行行行,”秦小丽耸了耸肩,“你请客你是大爷,弟弟,敞开点啊,我们今天争取把你哥吃穷。”
秦小丽依旧很健谈,说话的时候总带着笑,喜欢和虞景聊天,聊着聊着又说到陈岁聿,说他在大学城那块很出名,谁都知道W大有个自己创业的帅气学霸,都有人问到她这里来了。
虞景对此也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偏头问秦小丽:
“那他怎么回?”
“他啊,一般来说不理,”秦小丽老神在在看陈岁聿一眼,目光停在陈岁聿颈侧,接着说,“但最近说不好。”
秦小丽直直地朝陈岁聿的脖子抬抬下巴:“你那玩意儿怎么来的?”
一边的虞景一下子心虚起来,用眼神示意陈岁聿,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岁聿看了虞景两秒,那人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去的样子,他于是收回视线,顶着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牙印,语气坦然:
“蚊子咬的。”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秦小丽本来说要带虞景去新开的游乐园玩一下,但十八岁的虞景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成熟的豆芽弟弟,到这个时候更想回酒店好好休息,睡上一觉。
或者和陈岁聿一起看一部碟片,度过漫长而没有意义的夜晚。
两天过后,陈岁聿送虞景上车,数小时以后,他回到热闹的江城,顺着汹涌的人潮,最后停留在空无一人的出租屋。
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
在遥远而模糊的梦境里,他背着背包,顺着火车鸣笛声前进,达到一个只存在于渴望中的城市,那里也许有陈岁聿,也许没有。就像海市蜃楼。
梦清醒在这一刻,虞景两手空空,站在鱼缸前,看着美丽的金鱼在水中起伏、游动,闪烁的鳞片像是起舞的金箔,孑孓生长的海草之下,藏着他一个人的流亡地。
2.
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像加了倍速,在京市参加完校考,虞景又去了其他城市,参加了很多考试,即使他心中的目标只有一个。
高三下学期,虞景等待统考成绩、校考成绩一一公布,他考得很好,如若六月份发挥正常,他就能够稳进W大。
15年的整整上半年,虞景几乎要把书读吐,每天三点一线,桌子上的书堆成了小山,偶尔打个瞌睡,醒来都会有愧疚感。
墙上的倒计时一天天过去,最后,当一切归于零的时候,虞景完成所有科目的考试,在最后一声提示铃敲响以后,拿着笔袋走出了考场。
所有人都在欢呼。
像是对噩梦一样的高三挥手告别,是校园时代盛大的落幕瞬间。
数不清的试卷、书册被撕成白花花的纸张,从高空悠扬落下,如同六月初的第一场雨。
没人在意喇叭中教导主任的训斥,虞景站在教学楼前,被周宏飞跑过来拥抱住。
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虞景,似乎酝酿着一次早有预谋的告白。
虞景不露声色地挣脱开来,站离周宏一米五远,普通的社交距离之外,对他说:
“毕业快乐。”
他的眼里有很多周宏看不明白的东西,但抱歉的含义如此昭然,将自己预备说出口的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
周宏欲言又止,虞景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他看见虞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弯着眼睛叫了声“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虞景就急急忙忙和他告别,朝操场的另一头跑过去了。
他本想叫住虞景,但身边又围上来几个朋友,拉着他到操场上合影。
又是一通折腾,周宏从人群中逃脱,他看着虞景离开的方向,又握了握口袋里的礼物,想了想,还是迈脚朝实验楼走了过去。
这边的人很少,一切都很安静,周宏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的转角,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很轻的一声闷哼。
他心头一跳,觉得那声音似乎很耳熟。
周宏便放低脚步,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转角的另一边,只一眼,整个人就顿在原地。
他找了很久的虞景,此刻正垫着脚,双手勾着对面人的脖颈,被他叫哥的男人倚着墙,手臂横过虞景的腰,将他牢牢扣在怀里,头散漫地垂下。
他们在风中接吻。
在他们的脚边,一束开得极好的冰蓝色玫瑰散落在地,像鲸鱼游在万尺阳光里,残影摇曳,盛大无声。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晚餐
1.
他们厮混了一整个夏天。
15年开始,江城再一次进入了大建设时代,此起彼伏的施工声昼夜不分,总吵得人睡不着觉,但巨大的轰鸣声成为他们最好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