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乐知站了起来,又是对着皇帝一礼:“谢谢陛下。”
守在旁边的杜升泰都忍不住挑挑眉,这位公主虽然做事离谱,倒是挺有礼数。
“我来与霍将军讲讲这里面的道理。”李乐知小姑娘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和当朝大将军开始讲道理。
“首先,这玉枕和镇石并无区别,我一个身虚体弱的小娘子挨得,怎么霍岁安一个身强力壮的少年郎挨不得?其次,我也是昏睡呕吐好几日,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尊夫人和公子还强行将我薅起来,话里话外说霍岁安于此事无关,只是出于道义来向我致歉。”
“我就觉得奇怪,一则如果真的无关,那就坦坦荡荡说清楚,无须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他于此事有关,那也要说明来龙去脉,而不是像个棒槌一问三不知;三则,我不太懂此事的定性。”
李乐知看着霍英,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将军之子被打了,您能告到御前,当朝公主被打,嘴上道歉了事,怎么,将军府的儿子倒是比皇室的公主更尊贵些?”
此话一出,霍英络腮胡下的脸皮抽搐,他忍不住看向永平帝,见他目光深沉神色难辨,猛然跪下:“陛下圣明,微臣绝无此等想法!”
永平帝挑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乐知,随意的抬手:“良鸿不必惊慌,朕心里都清楚。”
良鸿是霍英的表字,皇帝这样称呼也是安抚他的意思,可是陛下也并没有斥责李乐知,他说心里都清楚,但是清楚的是什么,也没有说。
“方才霍将军言之凿凿,说怕霍岁安被打成个傻子,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傻子。”李乐知毫不在意的骂自己,“我被打了一下,万一更傻了呢?万一疯了呢?万一死了呢?”
永平帝听得眉头直皱:你现在确实够疯了。
霍英说:“可是公主您现在不是好好地吗?”
“那霍岁安不也是好好地吗?”李乐知反问,“只是头晕几日呕吐几次,我一个弱女子都熬住了,他一个大男人熬不住?”
霍英嘴张了又闭,觉得李乐知真是牙尖嘴利,歪理一堆,便有些不管不顾的说:“公主您挨了这一下倒是思绪清明,说不得还要感谢我家这个孽障。”
李乐知笑了,她黑漆漆的眼珠看着霍英,一字一句的说:“霍大将军,那您也要感谢我打了霍岁安,望他能够清醒过来,学会什么叫做‘皇室尊贵’,什么叫做‘律法森严’,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好叫他知道,太学是学习的地方,不是拉帮结派充老大的堂口,伤人之后嘴上说着一力承担,转身就回家拉着娘亲出头,将此事糊弄为小孩打闹,强逼着我原谅。”
李乐知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事情每一个环节都如此离谱,我实在是想不到,霍将军是从哪里觉得自己有道理,居然还能在陛下面前告状?”
“还是说,你将军府的道理,便是全天下的道理?”
杜升泰听得眉心一跳,这公主也太敢说了吧!?
重生女帝4
霍英听到这话,原本又要条件反射的跪下自辩,但是刚才他已经跪过了,这明明是他来兴师问罪,怎么跪的反而是他?
永平帝看出霍英的为难,终于开了金口:“乐知,不可胡言乱语,霍将军并无这样的想法。”
李乐知连皇帝给的台阶都不下:“乐知句句属实,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让大理寺的人来查,当日堂上还有南康长公主,霍夫人赵氏,霍岁安自己说的一力承担,我也不想闹大此事,便以牙还牙,如果真是按律追究……我倒是无所谓,只怕霍将军舍不得。”
这话简直把霍英架在火上烤,他听得李乐知如此坦荡,就知道这事并不像赵氏说的那般,是李乐知无礼将霍岁安给打了。
而且他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室尊贵,霍岁安这狗东西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打了公主,要杀要剐,那都是他应得的。
都怪那赵氏,在家哭天喊地,句句煽风点火,才让自己失了分寸,居然直接进宫来。
见霍将军沉默下来,皇帝开口问了句:“良鸿还有什么想说的?”
霍英皱着粗眉,憋半天来了句:“臣无话可说。”
皇帝看了眼霍英,又看了眼李乐知。
李乐知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坐回长案后,伸手去拿桌上的果子,一副偃旗息鼓的样子。
永平帝觉得这个女儿倒是挺会看人眼色,于是温声对霍英说:“良鸿不必担心,此事朕必然会调查清楚,给你满意的答复。”
“微臣不敢。”霍英现在哪里还能让皇帝给答复,他只想回家再打一顿狠的。
等到霍英退下之后,宫殿内除了杜升泰没有别人,永平帝才悠悠开口:“霍英讷言笃行,虽然有时候行事冲动,但却是忠心良臣,此事你不可逼迫太过。”
“听陛下的。”李乐知咽了口点心,看着永平帝说,“我知道霍将军守正不阿,不会和我这小丫头计较,能听进些道理,才说的。只是溺子如杀子,霍岁安心思纯正,免不了受人蛊惑,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永平帝眯眯眼睛没有说话。
李乐知继续说:“陛下看重霍将军,可是白璧微瑕,也不会减少他人对霍将军的忌惮,霍岁安这根肉骨头,定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咬。”
“小儿子心肝子,如果霍岁安真的出了什么事,霍将军也很难保纯臣立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需要好生思量此事。”
这段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实际上霍岁安的纨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永平帝也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