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不是闹刺客吗?”李乐知说,“我便让梅夏连夜去找了个人高马大的内侍,这样出了什么事,身边也有个挡刀子的。”
这位人高马大的内侍长了张极其平凡的脸,恭敬的弯着身子,听到李乐知“挡刀子”的话也巍然不动,只是静默的立在她身后。
李黎未扫了一眼,没有停留就这样走了。
李玄盛倒是意味深长的看过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这三人每日都先来太极殿外请安,问询永平帝的脉案,而后再去上朝。
已经过了近十日,之前太医说的用汤药后约十日内就会见效,但是如今永平帝的身体毫无起色,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刚刚平静几日的朝廷又开始折腾了。
今日早朝,有人启奏立储君,让李玄盛以太子身份临朝,主理朝政。
永平帝的病情毫无起色,已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预兆,这些□□堂之上,李黎未展露出来的政治素养压倒性的胜过李玄盛姐弟。
无能的上位者让人苦恼,有能力的上位者让人畏惧。
李黎未作为明武帝嫡子,与京城的官员本来就关系不深,他自己身后的东都派系不是京师淘换出去的二流三流世家,就是原本的明武帝旧臣,这些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汝阳王党。
如果李黎未真的登上了大位,那么这些人一定会威胁到京城派系的官员,给此时朝堂上的百官来一波大换血。
更别说当年明武帝大开杀戒,结下了不少死仇,如果不是死的早,这些豪族世家现在也不会偃旗息鼓,乖乖在永平帝手下干事。
这些天李黎未虽然不如亲爹那样铁血手腕,但是展露出来的威仪与魄力,已足够让某些世家回忆起仇人的模样。
但如果立李玄盛为储君,设立辅政大臣,李黎未和李舞阳就可以退下朝堂。
加上李玄盛的能力不足,正好为豪族世家提供了博弈的机会。
金阶之上的李舞阳只觉得下方暗流涌动,明明永平帝还没有死,北疆还在动乱,这些人就已经开始考虑皇位的归属了。
政治就是这样现实而残酷。
重生女帝31
“太傅,是您说大家会赞同我为储君,可朝堂根本无几人附和!”李玄盛气冲冲的走入书房,身边的内侍们低着头凑上来为他解开上朝的冠冕正服,却被他暴躁的推开。
“那个慕容家的老头,长得和个道士一样,只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祭天,什么问询天意。”李玄盛坐在书案后,有些不爽的说,“哪需要搞得这么麻烦,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嫡子,祖宗天意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殿下稍安勿躁。”跟在他身后的太傅轻声说,“立储是国之大事,现今陛下昏迷,万事都需谨慎。”
这位太傅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眉目柔和但是眼神锐利,是永平帝特意为李玄盛寻来的老师,不仅仅是教导学问,还在政事上对李玄盛多有指点。
李玄盛对这位太傅的亲近,甚至胜于永平帝。
所以当太傅和他说此时正是立储的好时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太傅,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李玄盛坐在椅子上,他最近日日上朝,已经觉得烦闷,太傅还整日拿着朝政的事情来问询他,这和从前做学问的感觉完全不同。
昨日太傅与他说,现下父皇昏迷,如果在百官同意立他为储君,即使父皇醒来,也会认为是非常之时百官对于他的认可,承认自己这个储君。
如果父皇醒不来,那自己正好名正言顺的登基,省去了许多麻烦。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成为了储君,李黎未和李舞阳就再也没有临朝听政的理由,届时在朝中立下几位辅政大臣,由他们来处理政事,决策政务,李玄盛就不必像这样事事过问。
不得不说,这样的建议简直落在了李玄盛的心坎上,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玩乐了。
太傅观察着李玄盛的表情,轻言慢语的解释:“立储之事本就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反复斟酌商议,只是如今形势迫人,慕容道全身为太常卿掌礼仪祭祀,提出祭天询问天道祖宗的意见,实际上也是为殿下,为百官寻求个更好的借口。”
“届时就算陛下醒来质询,我们也只是顺应天命,顺势而为。”
李玄盛惯常懒得听这些东西,他摆摆手:“行吧行吧,那就照老师的意思去做好了。”
他此时换上了轻薄的常服,带着一大堆内侍往外走:“我太极殿看望父皇,其他的事情就有劳老师处理了。”
太傅躬身行礼,等到李玄盛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院中,他站起身来,双眼含着微不可见的轻蔑与嫌弃。
永平帝那里日日请安足矣,现在说是去看陛下,实际是李玄盛不耐待在宫殿中,想出去找乐子。
这李玄盛作为永平帝的独苗,上辈子一直是李舞阳在管,她深深的知道这个弟弟,从各种意义来说,都是个十分普通的人。
这样的普通放在一般的家庭,或许能正常长大,但是放在皇家,却很容易长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因为普通人的欲望与愚昧,在被权利放大后,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此时李乐知正在太极殿侧的咸池附近。
这里有条蜿蜒绕湖的长廊,名为千步廊,一段连接着后宫掖庭,进入太极殿之后,便悬于湖面,呈游龙之势被咸池茂盛的荷花包围,最终抵达望云亭,也就是之前永平帝举办相亲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