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可能里,我没有将那些所谓的问题看做是问题,因为没有了祂们,也没有了一定要得到答案的使命。可那些确实给出了自己要去做什么的方向。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从哪里去?
成为人类后,我便决定用一生的时间去回答和寻找,直至死亡——哪怕找不到答案,我也这么决定。
当然,最后也是这么做的。
虽然在那个存在为我设定的结局中,也有一个“家”——只属于铃鹿山的结局,只属于他们未能叹息的遗憾。
我再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不再一直注视着人性,也不再忽视,而是将它当作理应存在于这世界的万事万物之一,我已经融入进人类的世界,也不再是被这个世界所排斥之一。
这个世界,终究在第三个可能中接受出云国旧神——这一步走得如此艰难,得到结果之后,却只能长舒口气。
所谓的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循序渐进。
—
眼前的人类,并不能称为少女了,她露出了那个年纪应有的成熟和理智。
人类的时间如此短暂,尚未能把她和那么多个她对比仔细观察,就已经到了能做出不同凡响的决断的年纪了。
在这样平凡的日子里,鬼切会想起那些世界里不平凡的日子,以及本早该相通的心意,也同那些非凡的记忆,埋藏在心里,只剩下时间能过慢点的希望。
听到她的决断,面对离别,他的心里泛出一种极为细小的哀愁,让他无端地不敢面对。
可是她的声音中,带着他记忆中那些世界级,她不曾有的生命活力。纵然已经无法以人类的年纪称为少女,但鲜活青春的特质,仿佛从此刻才在她的身上展现出来。
好似她在这个可能里,才真正活过。
如此想着,内心的细小哀愁也便消失。她曾完全尊重了他的选择,无条件地支持他待在源氏。如今她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他也该无条件地去支持。
然而,等鬼切反应过来,她已经带着坚毅的眼神,离开了他的身边,也就是那时,他想起自己追出来的另一个目的。
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那个樱花木雕,她刻了多久呢?其实有些话,他早该说清楚了。只是,那个存在,为何要给他所谓的特殊缘分?为何会是他?他从心里的怀疑,却在对上那双格外真诚的青琉璃色眸子,几近烟消云散。
不知是何时的夏日,她曾捧着西瓜,坐在廊下抬头问他——
“阿切,你的青春是什么样子?”
那是只属于现在的她,仅有一次的少女时期,与青涩混杂着的成熟的作风,如同耳边吹来的夏日凉风,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青春……?”
“啊……我忘了哈哈……”少女挠着头说,“毕竟还没有这么真实圆满地过一次属于自己的时间,所以忘了阿切其实没有那种东西吧。”
当时逐渐浮现出的心情,又该被称为什么呢?
在两人沉默了有一会,鬼切抬起头看天:“那么,你的青春是什么样子呢?”
天上没有星星,但是夏日的灯火还是照在了两人身上。
“我的青春……”少女也抬起头看天空,声音小了下来,“不知道呢。”
“……今晚上星星消失了呢。”
“大概。”
“大概……?”
“因为,我不是很能理解阿切你说的那种心境——寂寥安谧,仿佛来自无法触碰的某处,就像要不断地去探寻着名为「祂们」的存在。想必阿切你现在也没办法理解我说的这些吧?”
“确实……”鬼切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女虽然熟悉,但确实有什么东西完全蜕变了。
“没关系。”少女把投向天空的视线满满当当地落在他的身上,“我依旧是我,无论如何,那份心意是从来都没有改变的。”
是与他如出一辙的真诚,也是如出一辙的干净。
“等等——”
有什么在他心中跳动,并非陪伴时的涓涓细流,而是有什么顺着他的血液,悸动着他的全身,让他不由得在这寒冷的冬日,想起明媚的夏日。
……
……
……
临别时一瞬间,没由来的恐慌,但是看到眼前的她,冲他露出的明媚笑容,他又在那时重新安心下来。
“人都走了,刀也给了,伞也拿了,差不多放下心来了吧。”
“……我只是相信她一定会回来,但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那会省去好多事吧?”
“……”
“我也是从心里这么希望的。老实说,源氏虽然很重要,但说到底,还是她更重要一点,当然是对于我而言。那么,你呢?鬼切?”
在无数次的世界里,在他得到的记忆中,那些没有星星闪烁的夜晚——
不会太久,他们会再度相见,到那个时候,星星消失的夜晚会再次来到吧。
—
最近,总是会想起从前的事。
模糊,或者清晰。之前的,或者是现在的。
事实上,他不太能那么清楚地分清楚,他在某个时段,想到的究竟是之前那么多世界发生的事,还是现在所处的……大概只能被叫做可能的现在。
在间断性的回忆中,他也不太能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当下。
这样的不清楚、不清晰,从那个看不见星星的雪夜开始,逐渐频繁。春雨夏风,秋雾冬雪,看不见星星的夜晚成了他能确定自己的唯一存在。
这样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膛中窜动,不能够明确的事情一件接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