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和蒲芝荷握了握手,问儿子:“小麦和妈妈进去吗?”
蒲芝荷才注意到小麦从刚刚叫了一声妈之后就没再说话了,他此刻也只是摇摇头,附和了一下奶奶,几人就告别分头离去。
蒲芝荷还在看麦穗的背影,她已经迈着飒爽的大步子走远了。麦穗是那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人,有在职场上大杀四方且胜利凯旋的神气。她令人喜欢,大概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热情很真实也很洒脱。
她刚对杭柳梅和小麦是熟稔的,但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自然。杭柳梅的反常是因为餐厅里面的人,小麦是为什么呢?麦序和麦穗,小麦原来是和妈妈姓的。
别人家的私事,她不愿多想了,蒲芝荷耸耸肩。杭柳梅和小麦已经在扶梯口等她。
“哎?芝荷?”
蒲芝荷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眉头一皱,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也在这里?
第四章 祝甫
下一秒她就计上心来,等转过身面对那人的时候,蒲芝荷脸上已经波澜无惊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有学生要跳楼,你去帮忙救人吗?”祝甫一着急激动话就会变密,这会眼睛大睁,嘴巴一张一合的。
他最近热衷于和同事去健身房练肩背,人结实了不少,但两条胳膊耷拉着再配上诧异的表情,特别像个大马猴。
蒲芝荷在心里唾弃自己骗了人家还笑话人家。
在餐厅偶遇男朋友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撒谎被当场戳穿就不是了。
今天祝甫的爸妈坐飞机来西安,蒲芝荷内心逃避见面,所以编了套说辞来杭柳梅的报告会。
她知道这么做很幼稚,这些事情积少成多迟早有天从她身上碾过去。人就是得把骨子里逃避的是是非非全都碾成药渣,嚼碎了吞进肚子,才能治好自己的幼稚。
“学生救下来了,还是——那个了?你的事情办完了就告诉我我去接你,我还替你打掩护来着,给我爸妈说你有急事所以没法和我一起去机场接他们,两人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想见你的你也知道。现在正好,我们也是刚到,那咱一起进去吃吧。”
祝甫这人这辈子干不了什么坏事,不等有人套他的话,他自己就全部抖出来了。他嗓门又大,惹得旁边的人频频扭头看他们。
面对这样憨实的他,蒲芝荷不扯个谎都有点对不起自己,她拽了一把他的胳膊冷着脸说:“声音小一点,我背后楼梯那站的学生和家长。他家里人都忙,只有奶奶来处理,老人家吓坏了。我们不想惊动学校上层和外人,对他前程不好。我趁着吃饭开导他一下,失恋不是大事。这事对谁都保密,记住。”
看祝甫一副懂了的表情,她后退一步,掸了他肩膀两下说:“那先这样,咱们回头再联系。”说完又恢复了平常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两人不是很熟似的。
祝甫被她唬住了,嘴上说着噢噢好的,那你先忙。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去了。
蒲芝荷看他表现怪异,向自己背后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杭柳梅和麦序站到了她身后,大概还等着她向自己的朋友介绍他们。
不等蒲芝荷开口,杭柳梅的眉毛拧成一团,挤出一幅愁苦的表情:“这位先生你是蒲老师的朋友吗?不好意思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还需要蒲老师帮忙,你看这事——唉。”
一切都藏在最后那个哀怨的叹息里,她看向沉默的小麦,向祝甫示意麻烦就是后面那个。
衣着考究的优雅老人,为了不通事理的孙子求情,祝甫自认为看懂了她的难为情。在他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少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但他很轻易地信服了,燃起一股助人的热情:“没事没事,老太太,问题不大,你们聊你们的,有事需要帮忙就联系我!”
说着给蒲芝荷飞了一个老练的眼神,然后就装作着急告别离去,扬起两片衣角。
刚一眨眼看到杭柳梅和小麦的时候,蒲芝荷就知道他们肯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没想到杭柳梅开始飙戏,她在一旁成了龙套。杭柳梅果真没有让她失望,但她还是决定道一个歉。
杭柳梅好像没当回事,笑着说没关系,咱们先走,饿着肚子不适合聊天,有什么坐下了再说。
大理石地板倒映出两人的小高跟,蒲芝荷的鞋跟细,杭柳梅的鞋跟粗,走起来都喀嗒喀嗒的。小麦的长腿交替得很慢,跟在两人身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想各的事。
今天直到祝甫出现之前小麦的心情都很不错。他没想过蒲芝荷可能是有男朋友的,见过之后又不太明白她的男朋友怎么是那样的。
小麦在和自己左右互搏。
他觉得祝甫配不上蒲芝荷,个头一般谈吐一般,国字脸招风耳,人群里过眼既忘的长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不够斯文,有些社会人士的老气但不够稳重。
设想蒲芝荷的男友是另一个英俊体贴的精英,好像也不太对。
双手揣进兜,小麦低着头在心底轻嘲,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替人家操心得挺多。本来她就觉得他幼稚,那么刚那样的人算成熟吗?
直到在饭桌前坐定,小麦的兴致都不高。
“怎么了麦序?到饭点了怎么反倒郁郁寡欢的,吃饭的时候不能不开心。”杭柳梅递给蒲芝荷一本菜单,自己翻开一本菜单,嘴上安慰着小麦,却并没有让他点菜的意思。
蒲芝荷只当小麦还在前一摊子游园惊梦门口发生的事情里,认为自己装不知道是最好的,和杭柳梅岔开话题:“杭老师,我向你们赔礼,您点菜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