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尽管觉得她们这样不停大人们的话似乎不对,也考虑过要不要告诉大人们,但最终,因为和姜琪曾是好友,担心大人们知道了姜琪会受惩罚,犹豫之后,她并没有说。
就这样一直到十年前,她又一次意外地发现,姜琪似乎在偷偷记录村子周围的地图。
已经十六岁的她敏锐地意识到姜琪可能是想逃跑。
毕竟,仪式就快到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姜琪是个人呢?
而且她也知道,这一代符合镇女年龄的孩子只有姜琪和她。如果姜琪跑了,村里肯定会逼她顶上的。
她明显地慌了怕了,因为不想死,最终选择了举报姜琪和姜珂。
文风平实娓娓道来的日记到这戛然而止,后面几页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琪琪”和“对不起”,显然是在背叛朋友的罪恶感下,这个姑娘精神压力实在太大,几乎濒临崩溃了。
最后一页,她用颤抖得歪七扭八的字迹写了一句:“我投了反对票的,可是没有办法,我一个人阻止不了他们,改变不了结果。求求你,求你安息吧,不要怪我。”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合上日记本,黎明抬眼看向其余几人:“我们之前,被副本误导了。”
幽水新娘17
“一直以来,副本都在引导我们,仪式的成功需要镇女牺牲。上代镇女是姜琪,仪式也的确成功了。所以因献祭而死的也是姜琪,被沉潭的自然就是姜珂。”
“可是,如果反过来呢?——村祠那个审判文书上写的是‘姜氏’,没写名字。”
黎明将早先郭栋拿出的那本姜家姐妹的“交换日记”也要过来,两个本子,一手一个拿着,看向他们,认真地说。
也是在这时,似乎是拿到了想要的线索,无疑和这么多人扎在一起听别人的分析,沈凌安静地转身走了。
黎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但并没叫住他,也没说什么。
“可是姜家家谱上被画红框的就是姜琪啊。而且之前不也是你分析的,这个献祭仪式很可能需要镇女自愿赴死,所以才即便有买卖人口的渠道,村里也不买人献祭,而是让本村女孩牺牲吗?姜珂是外村人,让她献祭,村里人也能不放心的吧?”
郭栋没听明白,疑惑地反驳。
“对,而且我到现在还是认为,献祭成功需要镇女自愿这件事,我没推测错。”黎明点头,但紧接着话锋一转。
“——可是,‘自愿为了村子赴死’和‘自愿赴死’是不一样的。”
“没有一样证据表明,镇女自我牺牲时,她心里想保护的必须是这个村子……”
“那么如果有一个人,她在乎姜琪胜过在乎生命,所以甘愿替她去死呢?”
这样说着,黎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女房间里那个某些内容物略有点膈应和瘆人的小铁盒。
“还记得我们在姜家另外那个女孩子住的偏屋里找到的铁盒吗?那里面珍藏着的东西不光有合照、写着诗句的小纸条这类很正常的纪念品,还有人的头发和剪下来的指甲。”
“姜琪幼年就被选为镇女,住在镇女祠。长期住那个房间的少女就只能是姜珂。”
她看着阮凯问,接着又转向苏恬恬。
“都是未成年少女,许悠你比我有发言权。如果只是普通的感情特别好的好姐妹,你会连她的头发指甲都收集起来珍藏吗?”
苏恬恬疯狂摇头。
这听起来太极端了,甚至有点子……变态……
“所以,姜珂对姜琪的感情,显然比一般的姐妹之情要更深刻,也更执念很多。”
黎明于是点点头又继续往下分析:“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再看调包镇女这件事的可行性。”
“比如,唐乾第一天的任务是去许悠家里给许家父母送梳妆盒,并且仪式之前镇女需要归家,由亲生父母来帮忙化妆。——这段时间要把镇女换人,且如果两个女孩都肯配合,想必是不难的。”
“而且镇女献祭时那个大浓妆,只要两个人相貌不是差别非常巨大,画成那样之后基本也就看不出来了。”
“一个作证就是陈飞钱箱里藏着的那个手机里跟钱哥的短信记录。钱哥抱怨说姜家挑人的条件奇葩,挑岁数正常,怎么还非得挑跟姜琪长得像的。”
“陈飞说是姜家夫妇图长得像女儿以便慰藉痛苦,可能姜家夫妇也的确是这么跟他说的。但实际上,挑年龄是因为仪式要想成功,假镇女必须和姜琪同岁才能保证仪式时她也是十六岁,挑长相就是为了化完妆不容易暴露。”
“甚至,我怀疑镇女祠墙角那个洞都可能是他们两口子挖的。就为了让姜琪出来,和姜珂培养感情,以便让姜珂自愿替姜琪牺牲。”
“别忘了,姜家当年可是曾经试图给袁家二十万,就为了让我替姜琪成为镇女的,只是袁家没同意罢了。”
“这么爱女儿的一对父母,比起说他们在知道女儿救不了了之后买了个替身回来抚养,慰藉自己,说他们其实从没放弃,背地里谋划着买个替身顶下亲女儿,从性格和逻辑上通畅得多。”
“至于我说现在水里那位前代镇女不是姜琪而是姜珂,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个。”
她说着,又扬了扬手里那本袁馥的旧日记。
“很明显,我和姜琪曾是朋友,但跟姜珂不熟。我想道歉、想抚慰的灵魂,也一直都是姜琪。”
“如果姜琪真的是作为上代镇女死于仪式,那么她的灵魂在幽水潭里,仪式后被冲上岸的残尸在镇女祠,这一点‘我’作为村里人,不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