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冬日泡在冰水里也不会生病,是这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什么内伤吗?”许云阶坐在床沿,絮絮叨叨的。
大夫诊完脉,拱手道:“殿下,将军这是想太多,把自己活生生吓病了,休息几日就好。让将军放宽心,多活动。也不要惹将军生气。”
许云阶“哦”一声,让四丰送大夫。
沈千重壮牛一样的体格,生起病来相当吓人,在院里练着刀呢,一头扎进花坛里了,幸好没有倒在刀刃上,不然伤脸都是小事。
许云阶心有余悸,抚摸沈千重的脸,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和你一样。”沈千重虚弱地说。
许云阶问:“什么一样?”
沈千重挪动着钻进许云阶怀里,不说话。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从前针锋相对时,他强留许云阶在身边,每天不是吵架就是冷战,现在两人这般好了,许云阶却生了心病,他也每日惶恐。
难道,他与许云阶就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他们,还会有下次吗?
沈千重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本来,许云阶第一次杀了他之后,他们就该投胎转世,什么都忘记了,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上苍眷顾。
他抱紧许云阶,“殿下。”
许云阶瞧着怀里人的后颈,缓慢地抚摸他的长发,轻声道:“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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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沈千重懒散了不少,整日窝在床上不动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许云阶也随他去,但李惊天不会。沈千重病好后,李惊天就把他喧进了宫里。
沈千重知道李惊天一直想要往南,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天要黑时,他从宫里回到将军府,许云阶也才从外面回来。
许云阶见了他,快步走过去,道:“何事脸色如此差?他知道你的野心了?”
“他知道,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沈千重深吸一口气,道,“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朝中人只要我说,都会跟随我吗?”
许云阶不知道。他也曾经好奇过,但沈千重不与他说,他也不会追问。
沈千重拉着他往里走,声音夹着风雪,轻轻的,却冷,他道:“我的母亲与李惊天的父亲,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的母亲是前宿域皇族的公主。可惜她的母亲身份低微,是个舞女,生她是难产死了,导致她没能认祖归宗。”
沈千重深吸一口气,道:“前宿域皇族找到了她,但那时她一心想与我父亲远走高飞。”
许云阶沉默着,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只要本朝做得不好,亦或是得位不正,百姓这日子过得不安生,人们都会怀恋先朝。
李氏从前又是先朝的臣子,尽管那时是大家一起造的反,但这时间一长,李家没能带领宿域安定下来,这些人就会思旧,忘了先朝的种种不堪。
许云阶抚摸沈千重的背部,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千重的唇张开,里面却没能吐出半个字,好半晌,道:“查的。”
他一直耿耿于怀李惊天对他的态度,他可以理解李惊天怕他功高震主,将他的名声弄臭。
但李惊天每一世从见到他开始就忌惮他,他就不解了。
除非,李惊天不只是怕他功高震主,还怕其他的什么。
他去查了,查了很多年,从一个落魄为乞儿的先朝贵族那里,知道了原因。
他与李惊天有不共戴天之仇,灭门之仇,窃国之恨,桩桩件件,李惊天都不会容许他活着。
或许当初李惊天找他就不是因为寻亲,而是防止他寻仇,却没想到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一点用,就拉拢到身边,做他一统天下的马前卒。
沈千重对先朝宿域没什么感情,但他与李惊天实在是不能共存。
许云阶道:“那你,对你的身世有什么看法?”
“开心。”沈千重看他一眼,重复道,“很开心。”
好吧,换成了他,他也开心,身价水涨船高,这以后也师出有名。
许云阶郁结。
沈千重看他一眼,道:“殿下不喜欢我这个身份?”
“不是。”两人进屋,许云阶将斗篷解下,“都下去吧。”
仆从接连退下,两人面对而坐,许云阶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沈千重紧紧地将他望在眼中,不愿错过他丝毫情绪,道:“陛下命我整军,年节后,以其汤使臣辱我宿域威名的由头,出兵南下。”
“他要找人说自己的坏话,嫁祸给使臣啊?”许云阶叹服,“你在宫中吃了吗?若没吃,便陪我用膳吧。”
沈千重:“……”
他无语了一会儿,道:“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吗?”
许云阶吩咐门外的四丰备饭,对沈千重道:“你放心留我在宿域?”
沈千重实话实说道:“不放心。”
许云阶拍手道:“所以我与你一同南下。你就当我是孙先生的小弟子,不妨碍你的。”
沈千重皱眉道:“我是说,许氏。关于许氏,殿下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云阶反问:“你会让李惊天去其汤吗?”
沈千重道:“我会让他死在前往其汤的路上,不是我以先宿域皇子的身份杀他,是逃亡的许氏杀他。”
许云阶道:“那好。若我们真的胜了,你不要动许氏,好吗?将许氏交给我,由我来处理,好吗?”
“好。”
今年的年节格外热闹,李惊天的宫宴热闹,将军府也热闹,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喜悦、吉祥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