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唉声叹气地骂宁文博命大,回去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办, 这回他回来是真出了孝,他们家姑娘在家刚养得胖了点儿,怎么受得住他折腾?
说着说着,陈姨妈甚至有点儿羡慕薛大奶奶,她是过来人看得出来薛大奶奶对那傻子有多恨。再恨再苦, 用不着跟仇人一起被翻红浪,就还能喘气。
陈姨妈想到这个饭都吃不下去了,春桃也不能给她一直挡着。
怎么好好一个浪子突然就回头了呢?继续浪啊!
一连好几天陈姨妈都心不在焉,吃饭都吃得少了。
赵嬷嬷看不下去了, 没人的时候就宽慰她:“姑娘啊,你嫁人了, 做媳妇谁都一个样, 谁家夫妻不拌嘴?恨丈夫的也不少, 还不是照样得拉着男人睡觉?”
陈姨妈当然知道, 可她不是别人, 儿子都站稳了,她再也做不到了。
宁宣瞧着娘脸上不高兴,好几天都推了应酬跑回来陪着她一起吃饭,放了筷子就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现在家都是他的,宅子是娘和表妹的,还能有什么人让她们不高兴?
宁宣脸色沉下来,吓得周围的婆子丫头都有些哆嗦。
陈姨妈不好意思跟儿子说自己是不想跟你爹一起睡,看着儿子这么关心自己,脸涨得飞红。宁宣以为她病了,想着跑出去叫大夫还被陈姨妈按着骂了一顿。
晚上回屋躺着,他就问段圆圆。
段圆圆只能含糊地说:“娘想一个人睡,爹回来就是两个人了。”
说完她有些心疼陈姨妈,宁宣二十多岁了,她都不敢说自己不想跟宁文博一起睡觉,从宁珠死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姨妈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想着就觉得害怕。
自己没嫁过来也没见过宁宣的时候,只要武太太一说宁宣她就在家趴着哭,跟一个不知道是圆是扁的男人脱衣服躺在一起,是个麻子脸她宁愿去死。
想到这个,段圆圆有点感激自己的运气,起码她没有吃姨妈的苦,暂时跟表哥走不到这一步。
宁宣直接听愣住了,他从来没听说过谁家媳妇儿不想丈夫回家的话,谁不是想尽手段把丈夫往家里拉?
娘竟然是愁这个?
段圆圆看他出神,瞪他:“你是男人,你不想回家可以在外头睡,谁也管不着你。我们哪有这个好处?爹要回屋娘没办法,我们又不姓宁。”
她嫁过来多久了,连娘家都没回过一起,更别说拒绝跟丈夫同房。
“别胡说,怎么就不是你家了?谁敢这么说你你就直接把人拖过来打死。”宁宣捏住她的脸道。
段圆圆不敢说了,只是一脸“那你说怎么办吧”的表情瞧着宁宣。
宁宣捂着表妹的眼睛,怔怔地愣了会儿,娘不想跟爹一起睡,可他是做儿子的总不能跑过去看着爹吧?但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睡觉,宁宣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心的表情。
他把头凑到表妹怀里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娘不想就不想,爹回来我来想办法。”说到这个他也有点臊皮,道:“别让娘知道是我把爹打跑的。”
段圆圆摸到他脸上觉得有点儿烫,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没忍住哈哈笑起来道:“该,让你什么事都管,娘要是有事我还能不告诉你?让你什么东西都问!”
宁宣也笑了,赶紧道:“以后不敢问了,千万别让娘知道我知道了啊。”
第二天段圆圆就跑过去让陈姨妈放心,说她有办法挡着宁文博。
陈姨妈看她信誓旦旦的,慢慢也有笑模样了。
段圆圆看她跟宁文博水火不容的样子,一点儿也想不出来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陈姨妈的婚事肯定是段家和武家做的主。
段家后来还得了不少好处,有薛珍前车之鉴,她跟害怕陈姨妈也是被娘家“卖了”。
以前段圆圆不敢问,现在看陈姨妈这么抗拒跟宁文博在一起,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要是她不弄清楚,以后回家都不知道怎么看爹娘。
段圆圆这么憋了两天,到底没忍住跑过去问陈姨妈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姨妈看她小脸儿皱得跟豆皮似的,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笑:“傻孩子,不疼我能把我养这么大?乡下待几年西施变媒婆,长得好的姑娘多得是,被养美的姑娘那就没几个了,都得花钱呢。”
陈姨妈慢慢把话说给她听。
她说自己刚到武家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胳膊腿儿都露在外边,浑身泥巴又脏又臭,谁知道她好不好看?
武太太把人带到屋子里洗了三桶水才洗干净。
陈姨妈指着小五小七道:“我当时比她们好不了多少,又柴又收,人家都叫我小排骨。”
武太太把她带回去一起吃一起穿,养了两三年才把黄头发褪干净。等到十来岁,陈姨妈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样貌就露出来了。
她长开了以后,武家就一直有人说闲话。
武太太的娘只生了武太太一个女儿,剩下四个兄弟都是妾生的。
兄弟们看陈姨妈长得美,没事就跑过去敲她的门,武家不像段家那么结实,木门被拍得梆梆响,吓得赵嬷嬷直哆嗦,陈姨妈就拿着剪刀站在屋子里头,想着谁闯进来她就给谁一下。
武太太看她性情刚烈,成亲后就跟娘商量把表妹一起带走。家里三只狼虎视眈眈,把她留在家里怕要坏事。
陈姨妈就这么跟着武太太又跑到段家去了。
段老爷成亲后还在念书,两口子不好意思单独见面,武太太就常拉着陈姨妈带着针头线脑坐车来城里跟段老爷一起开酒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