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辛晚不是,徐时瓒经常看到她兜里放着一堆糖,她会去找不认识的小孩聊天,会给他们递出一点糖果,并且乐此不疲。
她总是十分愿意用自己的善意对待这个世界。
徐时瓒不喜欢她这样。他觉得她经常在浪费时间,所有的行动都没有报酬。
两人为此争执在所难免,不顺遂自己心意的就都该杀掉。
徐时瓒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但他好像不太能,可能是因为暂时的失明,他这样想,所以他忽然就对辛晚有了很多莫名的包容。
他不喜欢辛晚去清风馆,也不喜欢她给别的人糖。
辛晚经常和自己起争执,徐时瓒大多时候很愿意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辛晚暂时还有价值,不能死。
他这样告诉自己,只好暂时装出一副模样。
毕竟辛晚很喜欢那种乖巧的动物,包括小孩。徐时瓒想。
*
辛晚道明来意,顺利地进入了庭院。
春景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委实不像个神医。
他留着一点胡子,头发也没有怎么打理,身子矮小,有些发胖,笑起来的时候倒真的很亲近悲悯。
“我们修道之人,会的法子总算比旁人多的。”辛晚觉得他应该会好说话。
春景摸着自己的胡子,看起来考虑了很久,到底还是答应了:“二位有何所求,尽管说吧。”
“我夫君前日除鬼时伤了眼,想找神医看看。”辛晚看他还算好说话的样子,碰了下徐时瓒的手,让他出一步。
徐时瓒跟着往前迈了半步,春景喊他合眼,伸手碰碰他的眼皮。
徐时瓒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烦躁,眉头皱着,抑制了许多下。
“鬼气入眼。”春景松开手:“要一日日将他体内鬼气引出。”
真有办法。辛晚微微松了口气,看到徐时瓒不虞的神色,踮脚拍拍人的脑袋。
徐时瓒卸掉了些眉目间的郁气。
最后和春景说好了,他们替他找回当归,他则要将徐时瓒治好。
只是那么大一个人,能往哪去?
两人要了几件当归的东西,下了追踪咒,细绳蔓延不了多久就碎成细沙,看起来是有人刻意不让他们找到。
“故安城不是总丢孩提还闹鬼么?”徐时瓒在院子里摘了片叶子,摸过上面的每一条叶脉。
“只能希望有些联系吧。”辛晚见他仿佛还蛮感兴趣,又给人摘了许多片,讨好地送到他面前“喏。”
徐时瓒默然,将数完的叶子也跟着扔进怀里,一声不吭地往里面走。
“诶?”辛晚追在他后面:“不数了么?”
“师姐摘的量,够我这个瞎子数个把天的了。”徐时瓒将门关上,辛晚被挡在在外面,听见他闷闷开口。
她弯了下嘴角,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
夜半的时候异变又生,窗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辛晚等得就是这一刻,拿起佩剑和徐时瓒追出去。
敲窗的只是一团看不清模样的黑影,徐时瓒虽目不能视,但听力极佳,步子一掠,很快地就追上了那个东西。
辛晚晚他片刻到,发现他们一路追出了许远,已经出了城。她到的时候徐时瓒一只脚架在那团黑影上,手里的佩剑已出,耷拉在那只黑影旁边。
月光洒下,他半边身子拢进不见底的黑幕里,只有一点明亮,他长身玉立,神色晦涩难明,好像离辛晚很远很远。
辛晚心没由地慢了一拍。
她快步上前,垂头,看到两个人凑得很近的影子,终于将心里说不清的闷闷的感觉挥散了一点。
眼前的东西五官模糊一团,也不会说话,被剑指住了也不会思考,只会发出几个语气声,挣扎着扑腾乱动。
“这是什么?”辛晚皱眉,问。
徐时瓒轻轻用剑划了一下它周围的那团雾气,那东西折腾得更剧烈了,它嘴里发出几声轻声的怪异声音,像不能啼哭的小孩。
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声音很轻:“鬼娃娃。”
鬼娃娃是鬼做的一些木偶人,不会思考,不能说话,只能听从主人的指示,经常被人用作不会喊痛的工具,徐时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会哭会闹的东西。
他捡了个小石子,扔到那只鬼娃娃隔壁,吓了它一跳,黑色的鬼气凝成一小片,它躲在角落里。
“你吓它做什么?”辛晚朝那只鬼娃娃丢了一小块饴糖。
“师姐可怜那个药童,甚至可怜一只鬼娃娃。”徐时瓒声音很轻,好像能散在空气里,被风一吹,像隔了一层薄纱,叫人听不真切。
他问:“会可怜我么?”
辛晚张了张嘴,想要回他。
“师姐最好不要可怜我。”徐时瓒很快地笑了一下,刚刚的话叫人仿佛是一场错觉:“我不喜欢被人可怜。”
神经病。
辛晚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将手伸过去。
徐时瓒没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看到。
“饴糖。”辛晚将手展开,露出一点笑意:“不是可怜,是感谢。”
她很快地伸手,揉了下徐时瓒的发丝,在他生气之前飞快地开口:“辛苦我们师弟抓它啦,谢谢师弟。”
*
那只鬼娃娃没什么用,反而要好好地养活它。
因为鬼不能视日,但这只鬼娃娃又格外地喜好日出,辛晚很努力地将它拦住,制止他出去晒太阳的想法。
“你一只鬼,晒什么太阳。”辛晚撇了下嘴,很不满,推它推得气喘吁吁。
那只鬼精气神都要比辛晚好太多,始终没有放弃晒太阳,一个劲地往外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