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是白做的,她自然也是要收一点报酬的。
徐时瓒这种修为的半碗心头血,禆益自然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只是——
六五讶异:“他不是脑子有病吧?”
那“神婆”见到一个忽悠一个,六五都当她说的全是一通废话,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信——实在是,
脑子有病。
颉庞相当之认同地点头,仿佛遇到了天涯流落许久的知己一般。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向他表达伯牙子期之情,就被脑子有病的徐时瓒赶了出去。
魔域常年是冬天,庭院、屋檐……到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徐时瓒站在檐下,屋顶的雪漂了点下来,落在他肩处,他没有扫开,漂亮的眸扫了两人一圈,而后慢悠悠地开口:“人找到了么?”
颉庞一听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他腹诽了几句“找找找,都两三个月过去了还找,不就是大海捞针么?哪里能真找得到的?”
面上敢怒不敢言,拽着“伯牙”的后领一下子溜了。
伯牙被他拎着走,好处是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抬起眼看人了。
徐时瓒全身穿的都是黑的,唯独腰际,挂了一只月白色的荷包,手工不怎么样,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东西。
六五歪着头看了好一会,才想到这是刘大娘说的“鸢尾”花,是很漂亮的花朵呢。
察觉到视线,徐时瓒伸手挡了下,将荷包捂得严实,然后用一双无波无澜的眼回视。
那一眼实在是太凉了,冻得六五仿佛劈头盖脸被人塞了一脖子雪,连忙僵硬地把头扭开。
徐时瓒的手指接着一寸寸附上上面歪歪扭扭的花纹。
辛晚补的生辰礼是香包,绣的也是鸢尾,为了给他睡好觉,还特地加了入眠的药材,只可惜,自她死后,梦魇日日入梦来,一刻也不得歇息。
徐时瓒终于将目光收回,他的步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音,魔宫空荡荡的,魔没有几个,越往密室走去就越少了。
密室簇拥在几道阵法里面,修得却不是金碧辉煌,反而有几分让人疑惑——大抵是因为太普通了,普通得仿佛就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女子闺房。
徐时瓒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挡住外头的一片霜雪,房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恍若春日。
躺在床上的人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被惊醒的样子。
徐时瓒褪下带着凉意的外袍,明明知道人是不会动的,却还是担心她掀被子似的掖了被角。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说话,好像太久没说话的人了,一时之间挑挑拣拣,竟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他润了下干涩的喉咙 好像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你爱吃的城东那家的板栗酥老板走了。”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他好像终于打开了话篓子:“不过卖冰粉那家这个月又开了一家店,很红火,我上次去……她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来试试新品。”
“你什么时候试试啊。”徐时瓒一点点弯下脊背,好像终于没了力气似的,用脑袋抵住对方冰冷带着寒意的手背。
温热的额头触上寒凉,不仅没捂热,反而跟着被冻了几瞬。
辛晚躺着的时候安分很多,不会皱眉头,不会撇嘴,不会摇头晃脑,当然,也不会笑了。
徐时瓒自然知道那个“神婆”兴许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乞丐子,可是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巧合,自每个月都取了心头血之后,辛晚的身体和之前没差,身上的口子也愈合了,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在做一场梦,忘了时间才没能醒来。
他一寸寸碰过她的眉眼,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人似的。
只是整个手腕都在微不可查地发着颤,要竭力才能控制住。
他执拗地、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些事情,明日的这些时光,一次次成为他最宝贵、期待的事情。
*
颉庞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战法前等了很久,六五没经验,比他焦急,在原地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要找谁啊找不到啊怎么办啊——”
“别吵!”颉庞狠狠拍了下他魔头,给人痛得又要嚎啕大哭。
徐时瓒出来了。
眼泪于是又憋住了,连抽噎都只敢小小声。
颉庞恭恭敬敬地端着油纸包上去。
徐时瓒擦着他肩刚好走过,叫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看来这次伤得不轻,他没由头地想到,掌心一空,油纸包被人拽走。
颉庞没能找到人,但是等来了城东继承父亲糕点铺子的儿子做的板栗酥。
徐时瓒没说什么,他洋洋得意地朝六五使了个眼色:看,过去了。
板栗酥很甜,外皮是脆酥酥的,要下去里面的夹心还在冒着热气,板栗的味道盖了人一嘴。
可惜辛晚不在,不然也许会摇头晃脑地转上几圈,还要蹙着眉,和他评头论足:味道太淡,外皮太焦,远远不如他父亲的。
可是辛晚不在,所以这些糕点对徐时瓒而言,也只是难吃的、甜得发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64章 恶念
故安城里还是那么热闹, 城央上密密麻麻地挨着小摊铺。
卖簪花的是一个穷酸的才子,心比天高,自觉自己的书画写得世上无双, 只是无人赏识怀才不遇,只能做点精细手工用赚来的钱去买笔墨。
他不会说话, 摊铺面前于是冷冷清清的, 无人造访。
看来今日又得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他无不惆怅地想, 眸子一顿,忽然注意到蜷缩在角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