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打扮样样精细, 想来是个有钱的, 就算行迹鬼祟, 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连忙扯着嗓子喊:“墙角那位小姐,可要看看我们这边的首饰。”
既袆忽然被人喊了一遭,吓得七魂散了六魄,慌张地四下张望, 眼见周围没有魔族来探听消息的黑纸鹤才松了口气。
她摆摆手,示意不用,那才子那能放过这么大一只肥羊,连忙攥着一把簪花朝她走过去:“姑娘你看, 我们这都是精细货……”
“不要不要。”既袆烦透了。
凌招宗震变引得天下大惊, 对外只说是阵法勿起, 然而知情人却说,实则是凌招宗首徒,那个天赋奇佳的徐时瓒, 其实是魔修,混进凌招宗说不定就是为了将凌招宗毁于一旦的。
凌招宗阵破, 偌大个门派顷刻之间仿佛将倾的大厦,所幸其他正派宗门相助才一步步重建。而徐时瓒自然也在此事过后叛离了凌招宗,遁入魔域。
据说那遍地冰霜,大雪可以不停的一下半个月,骷髅遍地,活活的人间炼狱。
徐时瓒离开凌招宗多久,既袆就躲了他多久。
自己下的巫蛊已经生效,她料想此时辛晚已经“死”了,徐时瓒不知真相却来找她,要么就是心中已有了疑窦,要么就是想要她的命。
想必他已经能猜出一二。
连命的咒术,一个死了另一个还活着,要么就是没真“死”,要么就是咒术已解。
前者还好,可以糊弄糊弄,兴许就是断个手脚什么的,后面那个兴许就骨灰都不会剩下。
果然有些钱就是不该赚,既袆后悔地想,突然发现自己答应了辛晚替她去收“尸”。
收什么收,没准还要等到辛晚给她收尸。
她麻木地想,胆战心惊地咬咬牙,扭头就打算跑。
结果忽然被扑了一脸冰霜,恍若到了冰原,凉意轻而易举地渗入每一寸骨缝里。
将她冻得仿佛被钉在原地。
既袆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杀意沉沉的眸子。
徐时瓒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剑柄,有节奏得仿佛给她送行的钟声。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好似掺了冰碴子:“巫医还真是叫人好找。”
*
徐时瓒没将人草草扔到囚牢,兴许是觉得还有用。
却也将人扔进密闭的环境,四周全是寒冰,几乎没有附着的地方,一踏入就冻得既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既袆察言观色,谨慎地观察他的表情,试探他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
“辛晚没死。”他的剑刃狠狠抵住她的喉咙,利刃透过那层薄薄的肌肤,好像下一秒就要陷进去。
他这么开口,不知道催眠自己还是和人套话。
既袆看他轻微转动的、死寂的眼,猜测他自己的把握顶多也就一成,她艰难吞咽口水:“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能没死呢?”
那利刃擦着她的脖颈过。
割划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徐时瓒声音平稳,目光却是破碎的,眼尾挂着一点红,像洇染的胭脂,又像欲滴的血珠。
魔域很冷,呼出的气都会化成冰霜和雾气,叫既袆只能隔着那一团雾看人。
“骗人。”他说,轻轻眨了下眼睫,顺着睫毛碎了点雪花下来,如同他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人碎归碎,下手是一点没留余地。既袆没想到他真动手——如同他废了她眼睛时的果决。
剑刃划过脖子时后知后觉才来了痛觉,她抬手,摸到一掌心粘腻。
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可能兴许是他疲惫眉眼里透露出的一点脆弱,又兴许是来自情场老手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既袆望着自己脖颈涌出的鲜血,奋力朝他喊:“你以为杀了我她就能活过来?我死了,她就永永远远……”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徐时瓒顺着眼眶掉下的一滴泪打断了。
说是泪其实她也不确定,因为它来得太快了,而且只有一滴,只有通红的眼尾证明它是泪的万一可能。
既袆八方不动:“你不是也猜到了么?就算她没死,离开你也是她选的。”
徐时瓒急促的喘息声传来,他眼睫飞速地眨了几下,像是无措地意外失去了心爱宝贝的少年,还不懂表达伤心,心就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既袆试探地推了下脖子上的剑刃,刃心移动了几寸,总算没了性命之忧。
她大气没喘几下。
杀意跟着又进一步。
徐时瓒的指尖掐入她的脖颈,血从伤处汩汩地涌出。
他厌恶地避开那块地方。
目光无措又迷茫,还不懂如何挽留这一段稍纵即逝的感情,说的话却冰得人直发颤。
他说:“没关系,不爱我就关起来。”
*
四周是一片混沌,仿佛永远看不见尽头。
辛晚挣扎地动了下四肢,发现手脚都还算灵活,起码动作是不成问题的。
既袆的巫术修炼得还挺到家,不知道多少支剑意穿过身体前,灵魂好像就已经被糅合糅合塞进了不知道哪个小角落,让她得以免除身上的所有疼痛。
她好像陷入了不知名的新空间,这个地方密闭而狭小,空气流通的刚刚好叫人能完整呼吸。
假死一时爽,就是不知道出去了该怎么办。
辛晚把脑袋塞进臂弯里,又想到自己好歹还嘱咐了既袆记得替自己把身体从徐时瓒埋的地方挖出来。
她想象了一下,觉得场面太过滑稽,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刚笑了没一会她发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
四周的空间忽然开始被挤压,亮光越加强烈,刺得人眼睛发酸。她艰难地眨了几下,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气,将她从这个隐秘的角落一寸寸地拉扯出去,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