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她明明不是装的。
好像狠狠呛了一口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进去的水只能通过眼眶掉出。
辛晚艰难动动四肢,想要上前,哪怕只是拽着他的一点衣袖,告诉他:“不是说会有以后的么?我都保证了的。”
然而她最终什么也说不出。
徐时瓒朝她笑出来。
辛晚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想到的——漂亮得像开在黄泉的曼陀罗。
黄泉这两个字实在不好听,早知道打死也不会这样觉得的。
金线一根根从光阵里出来,将他四肢每一寸皮肤都勾住,他们拖拽着,将他卷入那片未名之地。
金线刻入他肌肤,很轻松地就洇出血。
“师姐。”徐时瓒喊她,身上的金线被染成血:“要一直一直记得我。”
辛晚踉跄上前,被颉庞拦下。
她喃喃开口,不知道该问谁:“他要去哪?徐时瓒……他……”
一句完整的话在嘴里打得七零八散,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颉庞不愿再看,转身,将辛晚拖回安全地方:“轮回数十次,命盘早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多少个轮回……总之,都叠在一起了。”
“什么?”辛晚一边试图挣扎开,一边艰难地消化所有信息,她眼睛已经掉不出眼泪了,只能看到红肿的眼和上面的血丝。
“我听不懂。”她捂着耳朵,拒绝理解。鼻子一酸,看到徐时瓒一点点远离,半个身子蹲在地上,艰难地继续挣开颉庞。
“渡河无缘无故多出的亡魂,六五不稳的魂魄,他和我同样都有的疤痕,我对他的多加照拂……”颉庞艰难地说出每一个字:“你真的还不懂么?”
辛晚摇头,视线只能看到徐时瓒一点点远去的身影,耳边同样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徐时瓒像被血线操控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十分艰难,金丝束缚他的身子,稍微一动就会渗出数不尽的血。
而他却还是要缓慢又珍视地,将放得好好的、辛晚亲手做的,歪歪扭扭的香囊拿出来,最后熨帖地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好像要将整颗心都填满。
可是辛晚的心却空了。
好像漏了个大洞,被渡河的寒风一吹,灌进去了不少,在胸膛呼啸着,叫人酸涩。
她半跪在地上,看见徐时瓒的身影一点点消逝,四肢跟着一点点僵硬。
她自诩不是什么多大爱的人,只是有恰到好处的善良,于是在这一刻问:“叠在一起就一起……”
“六五之所以能活,是因为我每一世都活着,倘若、数十次轮回,你知道的,他杀了不少人,倘若真的叠在一起了,有多少杀戮。”
辛晚一开始还只是哽咽,到了最后连抽泣都无声了,她抱着膝,坐在原地。
“还不一定会出事。”颉庞状若安慰,可话语空洞,连他自己也不信。
命盘的光一寸寸退去,那些亡魂渐渐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于是又一派和平了。
恰巧太阳自东升起。
光线一点点普度大地,还混着血腥的空气也清新起来,林子里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可是明明是一派风和日丽,辛晚却仿佛回到了那片连绵的雪日。
那一天,他的父母惨死在他周围。
他的目光依旧迟钝而死寂,定定地望着远处。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可以上前抱一抱他,给他一点温暖。
辛晚再怎么用力也无法到达他身侧。
只能看他松开手里的剑柄,然后孑孓一人,走向外面的漫天大雪。
自此,他的人生至落幕,拼死相求,也寻不到莹莹烛火,再无人给予他片刻温存。
徒留他一个人。
第78章 找春天
◎“有的人每天的乐趣,就是随机挑人见血。”◎
辛晚睡着, 又醒来,迷蒙蒙间好像感觉自己独身一人走在漫长的林里,雾气弥漫, 叫人看不见远处,辛晚只能勉强看到少年清瘦的身形, 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她试图去喊几声,可是喉咙发不出一句话,只能看那道模糊身影, 一点点走远。
再后来,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微地包裹起来,记忆如潮水,在晴朗的日子里一点点被抽离, 辛晚要很用力才能和那股力气对抗。
这场经历跌宕起伏, 辛晚死死攥着手上冰冷的剑鞘, 直到力量一点点从她脑袋抽离,她剧烈地呼吸着, 喘出一口气。
秋叶离她很近, 咫尺之间,面上惆怅, 托着下巴问一旁的白林:“怎么人还不醒——早知道就不放她一个人下山了。”
白林宽慰她:“只是惊虑过度, 很快就会醒了。”
秋叶抽了几下鼻子, 给人掖了下被子。
她显然对这种照顾人的事不熟练, 被子掀得太高,都快要盖住辛晚的鼻子了。
辛晚艰难地睁开眼皮, 动弹了下手指, 想说什么, 却好像无从提起, 最后只是动动唇。
嗓子干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秋叶赶紧给她端了杯温水润喉咙。
辛晚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地在抽离,她握了下掌心,发现自己的手里一直攥着一把剑,于是那些叫人难以忘却的记忆又翻涌上来,她轻声开口:“徐时瓒呢?”
秋叶和白林面面相觑,到底还是秋叶先开口:“谁?”
辛晚急促地眨了几下眼,连声音也难免带上哭腔,像是要竭力抓住浮木:“徐时瓒啊?掌门首徒,我的……我的道侣。”
“你睡傻了么?”秋叶摸摸脑袋,很担心,赶紧喊白林去看人:“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