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宁准备等第二天,再去问白咏志和杜志行。虽然按照萧博厚的说法,他估计明天也得不到这张传说中的地图了。
这样一讨论,他明天想要干的事情是真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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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太子府,或者说东宫,白道宁感觉确实条件还不错,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苏誉之会对他以这座宫殿为东宫表示出不满的情绪,难道是大贵族觉得,就算是这样的条件,也实在是太窘迫了,简直是捉襟见肘?
为他引路的太监倒是诚惶诚恐地主动揭短:“请太子恕罪呀,虽然杞宫偏小,而且采光也不够好,但是这在下京如今空置的宫殿中,已经算是最适合太子您来居住的了!只是这里修建时,没有想到会有太子殿下您这样身份的贵人来住,所以在规格与式样上,都不够尊荣。还请太子恕罪呀!”
……白道宁根本没有觉得东宫地方小,他来回转了几圈,用黄拯家的比较,东宫一点都不算小,来来回回的也要走好几分钟才能走出大门。
他思考,难道是黄拯家的那个仿造皇宫太小了吗?!
至于采光不好,白道宁倒是对此感到认同:但是宫殿群的整体采光都不太好,白道宁怀疑是建筑材料导致的,所有宫殿就算在白天看起来也阴沉沉的,等到夜幕一降临,更是显得鬼气森森。宫殿内点了油灯和蜡烛,宫外的花园也挂了彩灯,但是从宫内仍然看不到什么外面的光。这让白道宁还是感到有点不舒服的,他越来越怀念现实世界线明亮的电灯,白炽灯一打,估计连封建时代的鬼魂都会被吓跑。
但这些问题都不太严重,白道宁只是一挥手:“无妨。我不介意。”
引路太监就要诚惶诚恐地表达谢意,然后恭恭敬敬地为白道宁介绍这杞宫的每一处特点:“这幅木对联的材质是乌木,据说乌木能镇鬼驱邪……”
白道宁:……
白道宁:刚讨论白炽灯吓鬼,这就来了个镇鬼驱邪的乌木,意思是“反正它们的功效也差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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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辞酒随白道宁进宫,穿过高高的宫墙,住进了深邃的宫城。
而薛佑歌大摇大摆出了宫,坐着慢悠悠的牛车一路晃荡到了驿站。他与虞飞白早已认识,并不算相熟,但是一见面,仍然表现得异常亲密:“虞兄弟!好久不见啊!”
虞飞白看起来有点尴尬,但仍然赔着笑:“薛大人这回进京,是带着护送太子的这件大功进的京啊!皇上肯定有赏啊!”
薛佑歌随便找了把小椅子,完全不用招待,就自顾自坐下了:“皇上没见我啊,据说他累了。内阁倒是确实说要赏我啊……赏钱啊,赏一点点钱,倒是够我家里面添点奢侈的小玩意儿,但是我是稷契府尹啊,我希望财政上能多给我们府衙拨点钱。朝廷现在缺钱了嘛!也赏不出什么大钱,这点小钱……嗯,毕竟是朝廷的赏赐!”
他夸张地举手抱拳,做出夸张的虔诚之色:“啊,这毕竟是朝廷的赏赐,我还是要谢主隆恩的嘛!”
虞飞白已经感到替内阁主事的人尴尬了:“他们就没有法子搞点气魄的赏赐吗?”
“他们也想发个官爵就把我搞走。”薛佑歌说,“不过他们想发的官位,米是发不了五斗的,事是多了一堆的,还想把我赶出稷契府。我当然是坚辞不受,说我不配。”
虞飞白想了想:“朝廷怎么敢让你离开稷契府呢……”
薛佑歌打断他:“朝廷也知道我不会放弃稷契府尹这个官,所以当然随便给我,说要赏我做什么更大的官。反正我也不会去当,他们当然乐得给个漂亮的名字。嘿,比如你说,你要赏赐的是某某三品官,然后再带上一点赏钱,是不是听起来就比光赐赏钱要大气一些?”
薛佑歌一摊手:“但是我要放弃那个官名的嘛,所以他们就是白出了个名字。”
虞飞白说:“那自然如此,你肯定不舍得丢下稷契府,他们现在又怎么敢让你离开稷契府?”
薛佑歌用右手中指和大拇指打了个响指,语气轻松:“可不好说,我和我老爹这二十年来把稷契府治理得可好了,说不定就算我突然没了,我觉得稷契府都可能继续保持着这样好的治安啊!”
虞飞白知道他是在说笑,但在说笑之中又隐隐透露着一点对自己在稷契府的治理后继无人的担忧——薛光霁的表现,显然没有完全继承其父的治理能力。而薛康顺、薛佑歌父子以武立足,这种政权的合法性完全系于统治者一人,像薛光霁这样的统治者,那还能压得住手底下的军头和外边儿的土匪?魏繁花和陈雅志们对薛佑歌的尊敬,难道还是单纯建立在“他是稷契府尹”这层官皮上的吗?
但这么深远的担忧,也不是虞飞白该担心的事。他是京城驿丞,他需要担心的是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他可别一不小心就把谁得罪了,跟薛佑歌这种熟悉的粗人说话,虞飞白也不用太提心吊胆,多少可以心情舒畅一些,从容对着他瞎吹:“啊,可惜我公务繁忙,等我有时间了,真应该去稷契府玩玩。我听说稷契府有几处小坡,看熠江碧波澄澄,辉光漫天,美景极盛,令人难忘!”
“嗯!”薛佑歌说,“来稷契府看风景好啊,有眼光!等你来稷契府,我可以带你去喝花酒,好好招待老兄弟!”
两人又说笑几句,虞飞白随口提及:“我记得票号白家好像有一处庄园,就在郊外。他们家从来不上京城,那处庄园肯定空着。令爱,薛侧妃,您和令爱为什么不先去那里住一晚?”
“哎呀,”薛佑歌摇头晃脑,“固然票号白家的庄园肯定是个比驿站住起来更舒服的地方,去住那儿确实有好处,我能住好地方……我还能住主卧!但是我希望早点让我女儿进宫。”
虞飞白想到早早被叔叔带走的李橘香,下意识还以为这只是寻常男女嫁娶,一时没有理解薛佑歌为什么要着急,随口问:“这么着急干什么?”
薛佑歌意味深长地笑笑,轻快地摸了摸胡须:“太子,优秀得很,都说什么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虞飞白立刻了悟地“哦”了一声:“所以薛侧妃是想早谋太孙生母的地位?”以防白道宁很快就被弄死?
薛佑歌假模假样地挥挥手:“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的意思是,太子这样肯定压力很大,在这种条件之下,若是身边有美人,啊,红袖添香,解语花,那不是很舒服吗?但是我跟你讲,我进宫时候专门提了一下,请内阁早做安排,早点抬我女儿进宫,结果正好李伟奇在那里啊。哎!他竟然说,男女之间这点事,这点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粗俗的!不能在神圣的宫殿里面讲!”
薛佑歌往椅背一靠,摊开手:“这事怎么在宫殿里面就讲不得了?难道皇上和刘淑妃敦伦的时候,也不讲男女之间这点事,就不说话,就闭着嘴硬做?只能做不能讲是吧?”
虞飞白会意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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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京城一片祥和,但提前领了皇家空头支票的陈家寨子可没那么好过了。
被路嘉熙的军队围困在山上大半天之后,陈雅志选择带兵冲下去突围。他作战凶悍,少人匹敌,一时间倒是杀了路嘉熙队伍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他毕竟是以少敌多,而且手底下土匪们的军事素质也就那水平,因此很快就显出颓势,马上就要落败。
这令陈雅志大为不满。他远远能看到“路”字与“剿”字旗分别高高挂起,路嘉熙穿着一身赭红官服,站在高处旁观全面战局,头上逍遥巾随风飘摇,在朦胧的黄昏中,青白相间的浅色头巾鲜明地反射明月与灯火的光。看起来相当潇洒。而他作为土匪头子只能苦逼兮兮抄刀子自己下场,这令他大为不满,连着砍翻两名府兵之后,一抹脸上的血,破口大骂:“狗官!你陈爷爷我做的好事都快比你多了,你还好意思来剿我!”
董映香躲在后面,在心里给他疯狂打call。
陈雅志继续喊:“你抢人家瘫子的地,你……你敲人家寡妇的窗户,你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睡人家十六岁的黄花闺女,你扒人家——呃,你还扒人家正经读书人家的坟!老子就是替天行道,让你丢了几次面子,老子做的件件都是好事,你妈的!你还来打我!你这种狗东西,你生的儿子各个没……”
董映香觉得后面这些骂得不行,既无气势,更无文采,她就不听了,调出系统,急切地盯着现在魏繁花的队伍走向。一直等到确定魏繁花马上就能赶到,终于长舒一口气,将最后一支响箭使劲扔了出去。这果然立刻就暴露了她的位置,她扔下箭筒转身就跑,身后“姓董的女人在那儿!”“抓住她!”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她只需要拼命往前奔跑,因为她最后这支响箭已经足够路嘉熙认为魏繁花是来救他们的——
没错,魏繁花其实本来是来看戏的。
要是她真的想救陈雅志,她早就跑过来了!她又不是全军小聋瞎,不需要专门用响箭来定位战斗中心!
但是,董映香相信路嘉熙没这个军事素养,他一直对这群土匪怀有偏见,他手下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也劝不住他——或许也不想劝住他。所以陈董队伍只消等到路嘉熙发现魏繁花的队伍……这是很快的事情,或许已经发现了。
然后,他们只需要等待乱象……
果然,董映香很快就听到背后的军队乱了起来,这给了陈雅志一个整顿队伍的良机,他大声喘息几声,立刻借此良机,带人杀出重围。董映香跟在另一人的马背后。
在跑出足够的距离之后,陈雅志终于放下心,惬意地勒住缰绳,问董映香:“你怎么知道魏繁花就在附近?”
董映香随口胡扯:“我可以算出来。”
旁边的人顿时大多都一脸崇拜。
而董映香心想,别崇拜我啊,你们不如去崇拜突然被背上大锅的魏繁花……魏姐,我唯一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