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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日月重开大统天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物

寇秋芸动作优雅,整个倒水搅水注水流程连行数遍,如行云流水,熟练而轻巧,让白道宁又想到初中必背古诗文里面有个柳宗元写的卖油翁,讲这个卖油翁能熟练地将油倒出一条精准、笔直的细线,被问秘诀时骄傲地说“无他,但手熟尔!”

没有其他秘诀,就是熟练!

白道宁从寇秋芸的表演中,也能感受到类似的自信和技术性。

熏香氤氲,火炉的银炭爆起轻微的火花,一闪而逝。在漫长的美丽流程之后,寇秋芸最终将点茶调好,盛在黑色的茶碗中,端着茶盘捧到白道宁面前,盈盈再拜,微微抬起眼来,让白道宁能清晰看到她扬起的脸庞,露齿一笑:“‘持瓯献盏’,太子殿下,请享用。”

她眼中的企盼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白道宁接过茶盏。萧博厚则盯着茶碗几秒,说:“这是兔毫盏?”转过头看向苏景焕。

苏景焕立刻应答:“是的,流纹呈丝状,望之如兔毫,是兔毫盏。嗯,建盏窑变名品。”

寇秋芸微微扬起下巴,面露骄傲:“是的,不敢污大人们的眼,妾身用的是店里面最贵的茶盏。虽说只是区区建盏,妾身只是以为,这勉强能够不辱没太子殿下的身份了!”

苏景焕随口说:“建盏挺好的了。”一边诡异地盯向萧博厚。

萧博厚却没有理他,只是非常自然、非常从容地一甩袖子:“好。如今太子已经看过了点茶,现在苏大人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寇秋芸低着头不说话。

而白道宁喝了两口点茶,觉得这不是有点苦,这已经到了非常苦的程度了……他感觉自己上次点茶体验中,只闻了闻味,没有真喝,得到的体验可能比真的喝下了茶、将整个点茶表演流程都走完了还要美妙。难怪大哥当年也嫌苦!确实很苦!在努力保持脸上表情的艰难的时刻,他突然明白了海派在晴元散饮料里面加糖水的良苦用心。想想晴元散直接泡水估计是生石灰泡水的那种炸裂效果,不知道一开始发现这玩意儿有致幻效果的人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把这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喝下去的。而白道宁眼前这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茶的茶叶末泡水,给泡出来苦丁茶级别的致命效果,白道宁又联想到传说中,这种饮料是某些时代人民日常的饮茶方式……

古代人的日子难道过得这么苦的吗!

于是白道宁迅速盖上碗盖,摁回寇秋芸端着的茶盘上:“好,苏大人要说什么?寇姑娘,您表演得极好,但是我不爱喝这样的茶水,我还是喜欢喝寻常冲泡的茶水。”

再喝他的面部肌肉都要蚌埠住了。

寇秋芸下意识抬起脸,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非常委屈,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几乎要哭出来的意味:“殿下——”

白道宁疯狂补救:“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这么苦的。”

寇秋芸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是,妾身明白了。”

白道宁心想,你明白了个啥啊!

在薛佑歌的幸灾乐祸、白道宁的无话可说和剩下两个人的无视之下,寇秋芸重新盈盈下拜,手中高举的茶盘稳稳当当,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器物碰撞的响声:“妾身告退。”

随后便带着几名侍女匆匆退下。还有几名男性或健壮女性的仆役重新将点茶用的几案和其他工具给抬下去,这回物件碰撞的声音就明显响了起来,叮叮咚咚的。

薛佑歌兴致勃勃地看着寇秋芸袅娜的倩影消失在视野中,对白道宁笑:“还是太子爷敢说,我估计好多人都是真的嫌苦,但是不好意思说。”

白道宁说:“我又不是说她做得不好,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心想,直接指责良虎王和刘荣轩在一路上想要刺杀他,这种话他才不敢说……嫌弃一个女孩做的茶不好喝,这种话还不是想说就说了?

薛佑歌哈哈一笑。

萧博厚特意多看了几眼窗外,大约是看时间。白道宁也看了一眼天光,看到太阳的位置,估计已经快未时、或者已经到未时了——

但是显然,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意思,更不要说什么“申时就停”的无稽之谈了。

苏景焕则直接步入正题:“我昨日听陛下说,想要太子准备亲政,但想要太子先行历练。”

白道宁立刻提起精神:“是的。”

苏景焕说:“下官是想私下问问,太子是否愿意接两个棘手的事务?这两件事主要是在形势上比较棘手,在实际操作上,倒是非常明确,其实很适合太子来练练手。主要这两件事棘手在礼仪方面,您身为太子,来做这样的事,当然就比我们要名正言顺得多。”

白道宁问:“你说的事,是什么?”

他寻思这个说法,怎么这么像当年薛佑歌抓他去解决黄拯那边的事情,就是纯纯为了抓个代表最高皇权的工具人过去做背书?

而苏景焕所说的事,事实上也颇类似:“一是恭郁省献祥瑞案,二是明派罗哲茂案。这两件事,其实朝中对应该如何做,是有定论的,但是如果太子能做最后决定,这样能使我们所有人都安心。”

白道宁想了想,感觉自己算是明白自己的岗位职责了:“我比较适合最后敲板,来在历史书上背这个锅是吧?”

苏景焕笑着摇摇头:“殿下,这件事放到史书上,那您才不会算是背锅的。千载功过,都要说您明智。这两件事的影响,只是当下的。”

第一件事是恭郁省献祥瑞案:恭郁省郡守关烨伟报,在恭郁省下辖的鄄府,抓到了一个辗转六省逃过来倒卖古物的盗墓贼,说他盗出了一件汉代织锦,上书篆体“五星出东方利”。

这熟悉的国家一级文物名直接把白道宁给干愣了:“啊?”

先有熹平石经,后有五星出东方,他今天是跟汉朝文物干上了吗?

恭郁省现在事实上并不属于大陶管辖,也不在任何郡王或者两安罗的手下,或许可以算一种事实上的自由州。而关烨伟出身沽城府关家,现任恭郁省郡守,但事实上,恭郁省最著名的世家还是票号白家,票号白家也实际上控制恭郁省的政局——或许说,恭郁省可以算是有个银行家影子政府。

白道宁问:“收到‘五星出东方’这样的古物,这不是祥瑞之兆吗?这有什么棘手之处?”

还没等苏景焕发言,薛佑歌就积极插嘴进来:“这也得说大陶如今能算是‘中原正统’才行,天下之中,中原在风练与良虎省,税都交不到大陶户部来。”

苏景焕立刻反驳:“大陶有中原一脉相承的政治政统。”

白道宁则想了想,说:“东安罗残暴,西安罗无信,而我正是想要重整大陶,光复中原,既复政统,又得中原,那这个‘五星出东方’,若是真品,不就正是最适合我大陶如今心境的吉利谶言吗?”

苏景焕叹道:“若是只谈这些,确实如此。真品与否,现在能来鉴定的人都说看不出是假物。李飞昂老先生病重了,我们请了他还没有过来。除了这些之外,太子大概还不知道,最巧合要应验的是,天文馆算出来,就在五年之内,具体时间还没有算出来,反正就在五年之内,就真的要出现‘五星聚会’奇兆了!这不是正应了《天官书》的那句‘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吗?”

白道宁问:“这不是更好了吗?”

苏景焕摇摇头:“这件古物,越好越正是棘手之处:朝廷若是拒绝这样宝物,并不合适。正如太子所说,谁见了这样宝物,不会觉得这是给吉兆呢?”

白道宁问:“苏大人是说,朝廷现在想要拒绝这样宝物?是要鉴定为假吗?”

苏景焕先点头,后又摇头:“也不尽然,应该说,是内阁私下议论,觉得应该拒绝;但是朝中确实也有官员认为应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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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景焕和白道宁谈到宝物的时候,在另一座京城娱乐场所的卢凯复在听广大人民群众的八卦之声,也听到了这件难得的稀世珍宝。

要说卢凯复为什么会来到黄麻酒铺,那就要从他结束吏部审核后出宫说起:

他殷勤地给很多一路上遇见的官员都递出过大额银票,几乎所有人都在犹豫后选择了拒绝,还有两个人果断拒绝,只有一个属于“吏”的小工作人员在犹豫了好久好久之后,问:“都说无功不受禄,我虽然也算是立了点小功,但是也不敢受这么大的禄。请问卢君有小额点的吗?”

卢凯复没什么行贿经验,如果有的话,他会感慨一声“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受贿还有挑面额的!”但他以前只是一个被父亲保护得太好的行商子弟,只觉得给钱人家还不要,或者只想要小额银票,这是件很神奇的事,但是对他省钱有利,所以他欣然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张稍小些的银票:“有的有的!大人看这张怎么样?”

那人还是嫌面额太大,卢凯复又重新拿出更小的银票,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卢凯复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故意消遣洒家了,对面才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实话:“卢君是不是没有好好看过大陶律里,对行贿受贿相关的条例?”

卢凯复立刻惶恐摇头:“没有!”

对面语重心长地说:“我大陶单次行贿超过十两,被发现后就要入刑的。所以卢君以后交际,对不熟的人,都要分成多次,每次不到十两……这样来。”

卢凯复当时还年轻,不知道这是个歪理,那些有身份的大官们之所以不收钱,不是因为嫌多或者嫌少,只是因为跟他不熟。如果是他爹过来,很多人就愿意收了。

而这名小吏才是真正嫌多。

他只是对这个方法与父亲所教的方法产生差距,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怀疑,但在手上动作并未停,迅速从钱袋中抓出了一把碎银子,稍微颠颠:“约莫八两半,请大人不要嫌少!”

对方知道他是商户出身,对他的徒手称钱能力完全没有一点怀疑,就欣然收下,并对他态度愈加友善,几句话言语之间,马上就要亲密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就在这番亲兄弟般的谈话之中,卢凯复知道了京城有哪几家酒馆茶肆,有最漂亮的女人和最醇美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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