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死黄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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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书里的皇帝处理事情来雷厉风行, 怎么到沈思渊这里,就跟处理家长里短差不多了呢!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这种错觉,这种情况了还能如此讨价还价, 饶是沈思渊一个现代文明人,也想着用古代的刑罚去惩罚他们, 数罪并罚, 死他一个肯定是不够的。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吧。
他冲富贵使了个眼色。
富贵心灵神会, 对着外面高声喊道:“传原顺南主簿杨江开。”
陆燕带人把杨江开扭送过来,连日来的牢狱, 他早已狼狈不堪,狱卒们知道他是犯了重罪才被押进来, 想要讨好上司的心理在此, 对他拳脚相向丶不给饭吃也是有的,在看他如今哪还有当日法场上的半点英姿。
他一个文臣, 被陆燕这个不知轻重的武将压进来,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头。
杨江开一进来就看到殿里混乱不堪, 齐慎言跪在一旁,还算镇静。另一边的齐豫尚明显没比他好多少,两人皆衣冠不整, 发丝凌乱。
他走上前看到他们俩面前有一碗血水,又看到他们各自手上有血迹, 可能是刚刚混乱,齐豫尚脸上也着了许多鲜血。
他心下明了,齐慎言的身份怕是已经暴露。但他不知道皇上究竟对他们的计划有多少了解,那两人神情呆滞, 似是经历了刚刚的混乱, 还没缓过心神, 无法给他最有效的信息反馈。他只好以不变应万变,还是坚持原来的口供:“一切都是我所为,不关其他人的事。”
沈思渊摇摇头,还真是齐豫尚的一条好狗,这么显而易见的场面,还能如此镇静的说着替齐豫尚开罪的话。
他有时候就想,其实笼络人心也没有那么覆杂,只需要把他们的家眷控制住就万事大吉。就像此时的齐豫,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两个心甘情愿的替死鬼。
沈思渊听到他这样说,忍住自己想踹他的冲动,再也不想和他们周旋下去,直接开门见山:“别说这些废话,不就是齐豫尚把你的家人控制住了,你才一直替他开罪吗?犯下的累累罪行,每个都能抄家灭族,更何况你们想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要你们把齐豫尚保下来,就算诛九族不也只有你们自己吗?”沈思渊想这算盘打的,他在未来世界都听到了。
此话一出,底下三人眼光凝视着他。
齐慎言与阳江开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跌坐下来。
保不住了,都保不住了。
他们两人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自己做的这些事儿不能保家人平安,所以同意了齐豫尚的计划。计划很简单,让他们的妻儿都放到他的名下,他们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以后栽了跟头,只要保全齐豫尚,就是保全了家人。
等到风头过了齐豫尚会把他们都“休了”,他们就能够获得一大笔遣散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完馀生。
虽然这种想法最初大家都不同意,但是思来想去,这似乎是最保险的办法,并且他们一度津津乐道,觉得不会有人能想到他们用了这种办法。
谁知,他们以为永远不会见光的秘密,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说出来。
齐豫尚的眼神最为覆杂,最为震惊,他煞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自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无法相信被一个毛头小子道破玄机。
此刻毛头小子正等待着他们自己交代事情,但底下三人除了震惊之外,并不打算交代自己的罪行,明显想要一条道走到黑。
沈思渊等了一会儿,除了看到几个人的脸色,由白转青又转到紫,从紫又转到黑,也没见没下文。看了这么一场生动的变脸,他有一种解开秘密的如释重负与喜悦。
“也罢,今日朕心情好就陪你们玩玩。”他嘬了一口茶,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
在屏风后面的顾潇潇听到他这样说,可装模作样的捂起肚子,小声说道:“哎哟哎哟,玉笙我肚子疼,我要上……我要更衣……”
正是到案件的关键时刻,白玉笙就算再不想离开,也得伺候她的主子。
顾潇潇本就是故意为之,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再让白玉笙听到,怕对她进行二次伤害,所以才和沈思渊商量,等到沈思渊的信号发出,顾潇潇立马带白玉笙离开。
沈思渊确定她们俩离开,才开始还原案件真相。
齐豫尚之所以能让这么多人替他卖命,并且还不让他们把他供出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府上的女眷,有他们的妻儿。
杨江开与齐慎言都是未娶妻生子,但他们两个身为一个州府的主簿,官运亨通,年过四十,却未娶妻,本身就值得怀疑。
而齐豫尚身为一个州府的府丞,男人纳妾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属於正常,所以一开始他们也并没怀疑齐豫尚府中女眷甚多这件事。
但两件事联想起来让人产生怀疑,还是要感谢白玉笙的,因为在听她讲述她的经历时,她说过几次齐豫尚府中女眷甚多,每回她教授刺绣的手法时,都会有很多人来围观。她当时也很奇怪,她的手艺并不是特别高超,一个府城自然有本事去请更好的绣娘,而且从针法上看,府中有几个妇人都比她的手艺要好。
来了几次之后,白玉笙发现,其他妾室对府中大夫人有点太过尊敬。她见过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妾,不乏有恃宠而骄的,但很少有这种全部听命於夫人,而且唯唯诺诺的像个下人一般,连夫人的孩子都像是比其他妾室的孩子地位高出一大截儿。
就是这个情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为什么在顺南东窗事发之后,杨江开能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所为,一方面是齐豫尚抓住他的把柄,另一方面如果他替他死了,那么他的妻儿便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反正都是要死,死前为妻儿留条后路,也是赚了。
至於齐慎言,他替齐豫尚顶罪的理由大同小异,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早亡的妻子,这些年虽然他早就秘密地再次娶妻生子,但齐豫尚一直在为他寻找与早亡妻子相像的人,白玉笙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齐豫尚为了拿捏住齐慎言,不光困住了他如今的妻儿,还利用与他过世的妻子相熟,令人打造他妻子在世时常用的首饰和贴身物件,这也就是齐慎言所说的,那个人总是拿着妻子的旧物,诓骗他妻子没有死。
谎话掺着真话说,就很容易使人相信。但谎话毕竟是谎话,总会露出马脚。
美人图早在沈思渊来之前就已经在齐慎言手上,并不是齐豫尚用来要挟齐慎言在他到了之后做的一系列行为的理由,那么精美的谋划里,还是百密一疏。
“至於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还得请齐大人来解答。”沈思渊说道,因为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么精美的计划为何要画蛇添足,如果齐慎言在他来之后,没有做出那一系列的骚操作,他根本不会想到渭河与顺南的事情有所牵扯。
眼见大势已去,齐豫尚也变得格外乖巧起来:“因为……”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匕首,直冲冲朝沈思渊身上刺去。
人到绝望之时总想拉个垫背的,更何况是齐豫尚这种,进一步飞黄腾达,退一步万丈深渊的人,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经营了那么多年的营生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攻破!
鱼死了,这网一定得破。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知道沈思渊的身份之后,还要大张旗鼓的拉到菜市口斩首,他就应该悄无声息的做掉他,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的发生。
想到自己的一时妇人之仁竟让自己落得满盘皆输。
“我杀了你!”
整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想到,齐豫尚竟如此大胆,侍卫正在殿外候着,殿内只有福贵在沈思渊身边。陆燕在门口候着,离得太远,等他发现齐慎言图谋不轨时,再往这赶已经来不及。
“你个昏君!我要杀了你……”齐豫尚目眦尽裂,颇有要与沈思渊同归於尽的气势。
匕首向他冲来,沈思渊大脑一片空白。
“护驾!”富贵一边高喊,一边一个高擡脚踢掉了齐豫尚手中的匕首,齐豫尚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手中的□□穿了胸膛,他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从后方飞来,穿过他胸膛的枪,心有不甘,也只能不甘。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抽离。
整个行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丶结束。
沈思渊看着五官充血的齐豫尚倒在他面前,在地上震了三震,他听到自己的胸膛,也震了三震。
大批人马冲过来,把剩馀的两人团团围住。
陆燕与富贵,双双跪在沈思渊脚边。
“微臣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沈思渊头一次见这么惊魂动魄的场面,比上次砍头来的还要迅猛一些,缓了好久才稳住心神。
在不远处的顾潇潇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看到殿内情景,忍不住叫出来:“啊——”连忙捂住身边的白玉笙的眼睛,把她交给身边的侍卫。她眯着眼睛走上前,越过已经倒地的齐豫尚,他披头散发,怒目圆睁,隔着血迹更显面色狰狞。顾潇潇强忍着害怕与恶心握住沈思渊的手,她扶着他坐下:“没事了,没事了。”
此时的沈思渊手脚冰凉,双腿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听到顾潇潇的声音才回过神,擡头看着她,一声不吭,那样子像极了委屈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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