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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温情

本想借此次将宋邺一军,没想到寻英突然认罪,表示下毒是自己一个人所为,并对谋害储君和公主一事供认不讳。而“十九”毒发致幻,不慎坠楼,脸被树枝和假山划得面目全非,已辨别不出原貌。最终刑部判定阿玖死罪可免,但此后不得出入各内殿以及重要会所。

“宋邺倒是摘得干净。”

“这个寻英,为何要替太子隐瞒?她之前不是还想赖着不走吗?”青青捏拳捶掌:“早知就留下她,让她揭发太子,岂不直截了当?”

“不忠之人我不会留在身边。”宋琼冷冷说:“况且宋邺心思缜密,若寻英回了凤阳阁,必死无疑,怎么会让她还有机会去揭发。”

眼看天已大亮,窗外的景色清晰可见,宋琼便出书房要往偏殿去。

“我去看看阿玖。”

榻上的人早起来,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着一头乌发。一层薄薄的纱衣裹着身体,若隐若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颈上如枫落红,更添风情。

宋琼担心她着凉,一进来就立刻把门窗关好,又从床头拿了件外裳披到阿玖身上。

“怎么醒得这般早?”

阿玖看着镜子里的宋琼,问:“你去哪儿了?”

公主擡眉,大有小时候练功偷懒被师父抓包,师父微笑着来一句“刚才哪儿去了?”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令她寒毛竖起。尤其是师父笑里带着一丝狡黠,叫幼时的她不敢不说实话。好在此时阿玖眼里柔情似水,而她也不用骗她。公主笑:“我要早起练功,不忍心吵醒你,练完和青青去打听了一下判决结果。”

接着宋琼把寻英揽罪丶十九毁容以及限制她活动区域的事告诉了阿玖。

“可惜……”阿玖叹气,深感惋惜没能把宋邺拉下来,反而打草惊蛇叫他得到了玉佩。为了阻止太子进一步找到玉佩来源,阿玖把玉佩的事告诉了宋琼,并让她把杨公公和青州的线人关起来,不要让太子找到玉佩的来源。

“这个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

宋琼从背后环住阿玖脖子,贴着她耳朵问。耳鬓厮磨,叫阿玖情不自禁想起一些春水绕指柔的旖旎风光。她放下梳子,咽了下口水,缓缓张唇。

“你知道贤庄贵妃吗?”

“你是说宋邺的生母?她是父皇多年前微服私访带回来的,最初只是一个答应,后来生下宋邺后,便逐步升到了贵妃,但极少抛头露面……我四五岁时她就过世了,所以对她了解不多。”宋琼想了想,说:“只记得她很喜欢做手串,给每个出生的皇子皇女都送了一个。”

阿玖低头瞥眼她的手。

“怎么不见你戴?”

“我不喜欢戴手串,给母后了。”宋琼举起两人十指交叉的手,向阿玖展示自己的护腕,末了忽然想到贵妃是从外地来的,却从没回去省亲过,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念头。

“这玉佩跟她有关系?”

阿玖点头:“你们宋国的这位太子,其实是姜国丞相刘子晋和贤庄贵妃在入宫之前的儿子。”

“刘子晋有妻却爱上别的女子,以一对鸳鸯佩作为信物,后来金屋藏娇被原配发现,这位女子便离开了姜国,不想却已有了身孕……这些是在云州时,南北酒肆的老板娘告诉我的。”

“南北酒肆的老板娘?”宋琼默念,思忖道:“她说你便信?”

阿玖道:“本来我也怀疑,可是本该是刘子晋情人的玉佩,却出现在了太子宋邺身上,且看他珍惜程度不像普通的玉佩,而且我向陈家打听过,这枚玉佩正是当年贤庄贵妃持有的,证据确凿,不得不信。”

原来是个野种。宋琼暗自窃喜。亏她费尽心思找太子的茬,为此连命都赌上,她要是把这个事捅出去,宋邺还有什么资格坐在东宫里头?

正想着,白竹突然敲开门进来。

“公主,安王殿下邀您去武德殿共尝烤鹿肉。”

“我知道了。”宋琼假意在替阿玖绾发,淡淡回覆,白竹一走,立马软了骨头重新把头埋进她颈间。

“玖玖,跟我一起去吗?”

阿玖无奈笑:“陛下刚传的旨令你就不记得了?”

“你乔装打扮一番,旁人看不出来的。”

“算了,我还想再睡会儿。”阿玖侧过脸颊,嘴唇擦过公主耳垂,惹得某人缩了缩脖子,直起身来。

“那我快些回来。”

“嗯,我在意欢殿等你。”阿玖送她出门。二人既色授魂与,彼此眼神间都多了些缠绵。一步三回头,足足走了一炷香才离开意欢殿。

白竹看在眼里,偷偷乐在心里。感觉天气都暖和了起来,照得人红光满面。

“哟,公主殿下今日春风得意的,这几日干什么了?”

身为皇兄,宋怀瑾自然也发现了妹妹的异常之处,一脸八卦地揶揄她。宋琼瞪他一眼,把一块鹿肉塞到他嘴里:“嘴用来吃就行了!”

“母后最欣慰的,莫过於你兄妹二人感情好,以后也能互相依靠,我便放心了。”

两人同时擡头,随即起身,一同行礼。

“母后。”

皇后娘娘一身轻装,微微颔首,笑着坐到两人面前。让随行宫女把食盒放到桌上。

“琼儿,母后特意给你备了桂花糕,你爱吃的。”

宋琼笑靥如花:“谢谢母后。”

“瑜儿,你不喜甜食,这坛桂花酿你尝尝,听闻这家酒肆驰名中外,味道极好,不过最好温一温再喝。”宫女随之呈上桂花酿,宋怀瑾抱手低头:“谢母后。”

寒暄过后,宋琼决定向母后打听一下有关贤庄贵妃的事,便悄声道:“母后,孩儿有事想问您。”

皇后闻言会意,擡手遣散宫人,只留下宋怀瑾的心腹何丰在一旁烤肉,然后示意宋琼开口。

“贤庄贵妃是哪儿来的,您还记得吗?”

宋怀瑾不明所以,小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宋琼同样压低声音,凑过去:“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贤庄贵妃……”皇后听着觉得耳熟,念了几遍,总算在脑海里搜寻出信息。

“这事太过久远,母后也记不清了,当年你父皇一心朝政,后宫寡淡无后,直到有一年巡游回宫,后宫便多了一位佳丽,期年,诞下第一位皇嗣,是宋国的大喜之事,你父皇他初为人父,自也大喜过望,给孩子取名邺,希望他能承大业,又因抓周时邺儿抓住龙袍就不松手,於是当即立他为了太子。母凭子贵,只是贤庄贵妃家籍不详,不能为后。”

“她后来怎么死的?”

宋怀瑾瞥她一眼,示意她话别说得这么直接。宋琼后知后觉,微抿唇,瞟了眼座上的母后,好在她没什么反应,仍在回忆。

“当时邺儿才九岁,正天真活泼的年纪,太傅夸他天资聪颖,能成大事。和瑜儿一起参加诗文会得了奖赏,来我殿里坐了好一会儿,说这是第一次获得奖赏,要回去告诉母妃,说罢高高兴兴回寝殿,一开门,迎接的却是贤庄贵妃的一袭白绫,太子吓得当场晕厥,发烧卧床了数日,此后性情大变,沈默了许多。”

“至亲之人死相凄惨地悬於眼前,换了谁都会性情大变罢……”

看着自己的皇兄又开始同情心泛滥,宋琼眼不见为净地扭头,继续问:“父皇没查过贤庄贵妃的死因吗?”

“你父皇他,从来没主动提过这件事,也不许旁人提起。”皇后沈思,看着两个个头比她高的孩子,叮嘱道:“你们千万不要去触逆鳞,知道吗?”

“母后您放心,幼卿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宋怀瑾刚说完,一个小小的圆乎乎的身影走进了殿里,十分乖巧地顿首拜上。

“宋瑞拜见母后。”

皇后颔首:“起来罢。”

七皇子站起来,又对着宋怀瑾和宋琼二人行礼:“见过三哥,见过幼卿姐姐。”

“小宋瑞也来尝尝鹿肉吗?”宋琼今次心情好,便没想捉弄这个呆瓜弟弟,是以自诩笑得和蔼可亲。七皇子哪儿知道她心情好不好,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连连摇头:“谢谢幼卿姐姐。”一板一眼地礼谢过后,直奔宋怀瑾。

“三哥!瑞儿近日诵读《老子》,有几处地方不解,特来请教三哥。”

“七皇子当真是用功,值得褒奖。”

“来,我们去一旁探讨探讨。”安王笑着带他到一旁书案上。看见宋怀瑾走,宋琼深感不妙,果然下一刻母后放下茶杯,开始关切起她的亲事来。

“近来,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

口中的桂花糕噎人,宋琼摇头:“没有。”

“你已满十八,也到了适婚年龄,该想想这件事了,别再像个小孩子风驰电掣宫里宫外跑了,收收心,姑娘家哪儿能不嫁人呢。早日寻到如意郎君,与之成婚,母后也好安心……”

宋琼如坐针毡,讪笑:“母后,一日不见,您都瘦了!孩儿给您烤肉,您多吃点。”随后借烤肉之名溜下座位。

“何丰!你怎么烤的,让本公主来——”

“啊?”突然被挤下岗的何丰一头雾水,看着来烤肉的公主,和吃着吃着开始讲学的殿下,以及座上一脸无可奈何的皇后娘娘,默默退到一旁。

东阁楼。

“陈元不是内应。”

阿玖裹着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前的人听完她的说辞,皱眉喃喃道:“应该离他不远了。”阿玖震惊於公公竟没有责怪她办事拖拉,反而一脸严肃嘱咐:“我好像被人盯上了,你自己小心点,玉佩可还在?”

“公公放心,我藏得好好的。”她默默在心里慨叹:宋琼动作挺快啊。

“嗯,它放在我这儿也不安全,不如藏在凤阳阁。”公公从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口哨,递给阿玖。

“以防我有不测,这个你拿好,可以通过它与相国联系。”

“好,公公您小心。”

出了阁楼,刚到千鲤池,心头一阵熟悉的绞痛袭来。阿玖弯下身子,连忙摸索起怀里,手忙脚乱间,披风从肩头滑落也没察觉,很快她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就往嘴里塞。片刻过后,不适感渐渐消退。她已一头冷汗。

自从上次两人在方庭各抒己见,阿玖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她最终决定彻底摆脱姜国。刘子晋把她当棋子,随用随弃,而且她也受够了多年被禁於青楼,以色侍人的恶心生活。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刘子晋在她身上下的秘术。多年前她差点冻死街边,是刘子晋救了她。只是醒来后便不记得了很多事,为了报答救命的恩情,她才答应做刘子晋的细作。为了表示忠心,刘子晋让她喝下一种秘药,彼时她行尸走肉般过活,想也没想便喝了。谁知现在成为她过逍遥日子的最大阻力。此次潜伏宋国,刘子晋给了她十二颗药丸,可以缓解痛苦,但只够她维系一年,一年之内,她必须带着内应回姜国才能拿到更多的药。

从离开姜国至今已过了快半年,药也吃了一半了。

在客栈她没吃强撑过一次,那剥皮剔骨之痛实非常人所能忍受。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会令人产生幻象,一旦她失去意识,从高楼一跃而下或纵身投湖,皆有可能。

阿玖想捡起披风,转头发现披风不慎落到水池里,已经湿透了。

回到凤阳阁。

庭中风大,风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桂花的清香,阿玖忽然想起宋琼喜欢吃桂花糕,正好白竹也在,可以教她。这么想着,阿玖连颈上的痕迹都忘了遮,直回房里拿了东西就要往厨房走。

“阿玖姐姐,你脖子怎么了?”正在庭中散步的沈霜见了她,大吸一口气,指着她脖子上的那些红痕,满脸担忧地问。

阿玖手指抚上脖颈,面不改色:“啊,狗啃的。”

“哈?狗?”

“对啊,一只给点肉就不知好歹的狗崽子。”

正巧宋琼回殿,见阿玖站在院里,便衣袂飞扬直奔过去,双眸灿若星辰。

“玖玖!”

看着公主跑来,不知为何,沈霜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只摇着尾巴,活蹦乱跳,兴奋扑向主人的小犬形象……呸呸呸,公主才不是狗呢!

宋琼看她挡风的衣裳也不套一件就在外头逛,便把自己披风解下来,给她系上。

“怎么没在房里待着?”

阿玖挑眉:“你倒是出去吃好喝好,我还不能去厨房弄点吃的?”

宋琼眨眨眼,低头看见她手上拿着奇形怪状的木制品:“这是什么?”

“这是模具,我看桂花开得正浓,准备做桂花糕。”

“桂花糕啊。”宋琼沈吟,看破不说破,推着她:“我们去厨房一起做。”

“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幼卿公主还有闲情雅致进厨房?”阿玖啧啧称奇。宋琼勾唇,朝她笑。

“都说本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沾不沾你还不知道?”

她分明意有所指,阿玖害臊了:“……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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