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住所。
康坦压住跳动的心脏。
距离莱娅死在他面前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莱娅死亡的那一幕太过恐怖，康坦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康坦走进别墅，女仆莱丝轻声招呼。
没有管她，康坦直接走上楼，没有忘记继续伪装成一个“瞎子”。
他现在已经能够自由地开启灵视状态。
关上门，反锁，康坦摘下手套，盯着手背上一直发红发烫的印记。
【身体素质永久提升百分之四百】
【绘画技术永久提升百分之四百】
【‘黑线’能力永久保存，长度不限】
这代表着他已经完成了契约？
不对，并没有完成契约，他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那种明确地未完成感如鲠在喉，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是圣女就死在自己面前。
那幅画面那么清晰。
清晰到让康坦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觉得恐怖。
亮到发白的日光打在圣女的身体上，那副堪称完美的身体，死亡后只剩下一层透明的空壳。
胸口的刀伤没有血迹，一切都安静完好。
魔女塞利亚让她看到的画面再度出现了。
圣女空壳的背后的裂缝淌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像是腐烂的内脏冒了出来。
他想去触碰这具空壳，但空壳却像灰尘一般散去。
直到面前空无一物。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莱娅？
圣女？
他的契约还没完成，说明圣女还没有死。
意思是那个死在他面前的不是圣女？
敲门声打断了康坦的思路。
康坦察觉到莱丝走到自己面前。
“康坦先生，看起来很累。”莱丝说。
“是有些累了。”康坦点头。
“要给您冲一杯茶吗？”
“谢谢。”
康坦忽然又叫住她：“这里是圣女的住所吗？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圣女回来过？”
“以前是，但是圣女已经很久不住在这里了，现在她几乎每天都在祈祷室。”
“好。”
过了片刻，面前放下一杯红茶，感觉到莱丝已经走了。
康坦才站起来，回忆起脑海里别墅的地图。
圣女的房间就在旁边。
如果这里就是她被领养后的住所，也就是她养父的房子……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地，康坦警惕地确认没有被莱丝看到，溜进了圣女的房间。
意外地很干净，看上去应该是有人会定期打理。
但很明显的，这并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而是更像一个男人的书房。
圣女一直保持着这间卧室的原样？
所有的线条都锋利无比。书桌用的是坚硬光滑的木头，承载烛灯的铁架骑枪一般立着，衣柜里挂着男士的外套，肩膀处都放着铁质垫肩，领口锋利如刀。
是圣女说的养父？
书桌上放着古朴的笔记本，一切就像是这件房间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甚至来不及收起正在书写的文字。
想象一个华贵的男人坐在书桌前书写文字，他写字时习惯抽烟，所以书桌上有几个烫出来的漆洞，桌子上摆着书是一些经济类的读物，但并没有什么翻阅的痕迹，显然男人对于商业内容很有兴趣，但是平常并没有时间阅读。
康坦想象一个男人在写作时在这个房间里踱步，走到阳台前俯瞰别墅里的花园。
阳台上放了一张雅致的小桌子，上面的茶具并不是很精致，男人显然经常在这里坐着休息。这里的阳光恰好，不会让人感到刺眼，视线也好，能够看到整座花园。
花园里会有什么人呢？
他会看自己的孩子在花园里玩耍吗？
犹豫了一下，康坦拿起那本笔记翻了起来。
笔记的开篇就让康坦呼吸漏了一拍。
“为了制造容纳神灵魂的完美容器，我必须杀死我挚爱的七个养女，这是必要的牺牲。她们将提供头部，胸部，腹部，臀部，大腿，小腿，脚部，一切都将严格地按照炼金术的规则来进行。”
“再次强调，这是必要且必须的。”
那是一个穿着厚重长袍的男人坐在书桌前书写，壁炉燃烧着，门外传来女儿们奔跑玩闹的声音。
康坦眼前出现这一幕。
最小的女儿费力推开门，小跑到男人手边，猫一样蹭男人的手臂。
男人笑了笑，放下笔，摸了摸她柔软的脸，然后继续开始书写。
“我最近总是在做梦，反反复复梦见同一个场景。”
“那个梦里有一个虚幻的影子，她美丽胜过世间一切。我追逐她的虚影，直到她成了我心中的魔鬼。”
“可每当梦境散去，睁开眼我却再也无法回忆起那张脸，只会变得越发抑郁焦躁。”
“我对她的渴望就像众人对秘密的渴望，我每天都生活在不安与恐惧中，惧怕梦醒之后我会失去那个完美的虚影，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来控制几乎发疯的心绪。”
“尽管她拥有同属于女性的外貌，可我认为她是一种不属于人类，令我疯狂迷恋的…………”
“神。这个字几乎属于她。”
“因为过度的不安和恐惧，我几乎无法独自一人在极北城漫步。我甚至害怕走出这间别墅我就会失去她。我躲在这里和她厮守在一起，在每一个梦里我与他休戚与共。”
“我老了，欲望对于我这样年纪的人已经是胡话了。而我苍老的身体一旦和她联系在一起，我的欲望就无法遏制。我只想亲眼看看她的美貌，只要看上一眼，我就死而无憾。”
“我叫她埃尔法，古佛郎机语里灵魂、神的代表。”
“……”
“死亡教会的主教启发了我。这个大陆有十二个神明，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从前的我不相信神明。主教和我说，她是萦绕在我身体的魔鬼，是依托在我身体里的无根之物。”
“主教给了我一本炼金手册。上面记载了制造完美容器的容纳灵魂的方法，只要我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我就和梦寐以求的她相见。我是那么痛切地渴求她，以至于在主教身前掩面痛哭。”
“炼金术将人类的身体分为七个部分，即头部，胸部，腹部，臀部，大腿，小腿，脚部。”
“七这个数字完美得让我流泪，我是何等的幸运拥有了七个美丽的养女。我毕生追求的她，就这样冥冥之中向我投下第一束注视，我感受那让我敬畏的注视，只要再想象一眼她的美貌，我就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用世俗的生命成全完美的超脱，我恨不得自己也成为那七分之一。但我的身体太污秽了。”
“那是超过过往所有艺术家的完美，任何一个人都会像我一样追求她的完美。”
“我预感那将是超越建立帝国和王朝的伟大，一旦她来到这罪恶的世间，就会荡清诸恶。世间的人们啊，还有什么比那一个瞬间更加迷人？”
“我会为此奉献我每一寸骨头和每一丝血肉。”
“再次强调，这是必要且必须的。”
康坦合上这份疯狂的羊皮手记。
这锋利如流血的卧室犹如一个肮脏的泥沼。
要将他吞没，让他无法呼吸。
房间里很温暖，极北城的雪早就停了，阳光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