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荣修白推开德明书店的后门。
两人一路疾跑,总算甩开了山田的人。
林韵诗抹了把额头的汗，看了看四周，这是书店的后院。
"先去楼上。"荣修白说，"周子琪他们应该已经在等了。"
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到小二楼，穿过几排高大的书架，周子琪正在暗室里来回踱步。
"可算回来了！"他赶紧关上门，"档案拿到了？"
林韵诗从衣襟里掏出那些发黄的纸张："都在这儿。"
傍晚的德明书店已经关门，店里却并不安静。
"砰——"小二楼的暗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嘘！"荣修白冲着差点碰倒木椅的周子琪使了个眼色。
林韵诗坐在桌边，借着昏暗的油灯研究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婉，和她有七分相像。
"别看了。"荣修白轻声说，"档案我们都已经销毁，山田那边追查不到什么了。"
"我只是......"林韵诗的声音有些哑，"在想另一个孩子。"
"什么？"
"和我同一天出生的那个孩子。"她轻声说，"会不会就是林家的亲生女儿？"
角落里的吴晓帆从报纸后面抬起头："不会吧？这也太巧了......"
"闭嘴。"周子琪瞪了他一眼。
"我得回去了。"林韵诗站起身，"再不回去，父亲......"
她顿了顿，"林老爷又要发火了。"
"我送你。"荣修白说。
"不用。"她摆摆手，"你们还有事要商量。"
"可是......"
"放心，我现在可是有两个身份的人了，"
林韵诗强撑出一个笑容，"怎么也得有点保护自已的本事。"
暗室里一时沉默。
窗外开始飘起细雨，敲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等等。"荣修白突然叫住她，"山田最近在查你的事，陈世琛那边也蠢蠢欲动......"
"我知道。"林韵诗打断他，"他们不就是想逼我嫁给陈世琛吗？"
"那你打算......"
"我自有办法。"她推开暗门，"总之，我不会让自已成为你们的累赘。"
"你从来都不是累赘。"荣修白按住她的手，"你是......"
"嘘——"林韵诗转身，食指抵在他唇边，"别说。"
暗室里的油灯摇曳着，在两人之间投下暧昧的影子。
"这件事我来解决。"她收回手指，"我欠林家的，总要还清。"
"明天我约了几个留英的同学，"
荣修白看着她走到门边，突然开口，"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
林韵诗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正是时候。"他轻声说，"有人很想见见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林韵诗点了点头。
.......................
..................................
暴雨过后的第二天，林韵诗起了个大早。
昨晚回到家，父亲果然又发了一通火。
不过好在她有备而来，拿出了那套"去同学家温习功课"的说辞，总算应付过去。
只是那些照片和档案的事，一直在她心里打转。
看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她第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
"小姐，"小玉推门进来，"荣公子派人来确认，夏馨茶寮见面的时间还是照旧吗？"
"嗯，就按约定的时间。"林韵诗站起身来换衣服。
"茶寮在法租界，是新开的那家，听说很多留学生都爱去。"小玉一边帮她整理衣裳一边说。
换好衣服，林韵诗看了看镜子。
这或许是个机会，既能暂时避开陈世琛的纠缠，又能......
到了夏馨茶寮门口，她望着玻璃窗里自已的倒影，忽然有些踌躇。
"怎么，紧张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荣修白正抱着几本书走来，一身浅色西装，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着光。
"谁紧张了。"林韵诗撇撇嘴，"就是觉得奇怪，你突然约我见什么留英学长。"
"进去就知道了。"他伸手推开玻璃门。
茶寮里飘着红茶的香气，一台留声机正放着轻柔的爵士乐。
"何志远！"荣修白冲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挥手。
那人放下报纸站起来："来得正好，我刚点了司康饼。"
"这位就是林小姐吧？"何志远笑着说，"久仰大名。"
"久仰？"林韵诗狐疑地看了眼荣修白。
"别误会，"何志远给她倒了杯红茶，"我是听说林小姐在医学院的成绩很好。"
"还行吧。"林韵诗不动声色，"何学长是......"
"伦敦政经学院的高材生，"荣修白替她回答，"现在在英国汇丰银行工作。"
林韵诗一愣："英国？那您这是......"
"回来度假。"何志远眨眨眼，"顺便招揽些优秀人才。"
"招揽人才？"
"是啊，"何志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
"伦敦大学今年在招收东方留学生，不知林小姐有没有兴趣？"
林韵诗一下明白了荣修白的用意。
"留学......"她故作迟疑，"可是家里......"
"林小姐若是担心家人反对，"
何志远压低声音，"不妨告诉他们，这是商业培训项目。毕竟，林氏现在不是在扩张码头吗？"
"而且，"他补充道，"学成回来对于联姻也更有利，不是吗？"
林韵诗忍不住看向荣修白，后者正专注地搅动着咖啡，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间太仓促了......"她说。
"九月开学，"何志远说，"还有1个月准备。"
"不用现在就决定，"荣修白终于开口，"先看看资料......"
"学费怎么算？"林韵诗突然问。
两个男人愣了一下。
"这个......"何志远看看荣修白。
"我自已的事，我自已负责。"林韵诗坚持道。
"好，"何志远笑了，"够有魄力。这样，我让银行的朋友给你开个特别通道......"
就在这时，茶寮的门被推开，陈世琛带着几个朋友走了进来。
"真巧啊，"他阴阳怪气地说，"林小姐也在这儿？"
"是挺巧。"林韵诗不动声色地把资料塞进手包。
"听说最近林叔叔在为你的婚事操心？"陈世琛走近两步，"不如......"
"确实在操心，"林韵诗打断他，"操心我的学业。"
她拿出刚收起的资料："正好，陈少爷帮我参谋参谋，这个项目怎么样？"
陈世琛接过资料，脸色顿时变了。
"留学？"他冷笑，"林叔叔知道吗？"
"我这就回去告诉他，"林韵诗站起身，"多谢陈少爷关心。"
说完，她拿回资料，冲着何志远微微一笑："学长，改日再聊。"
走出茶寮，她长舒一口气。
"演得不错。"荣修白笑着说。
"我是认真的。"她转身看他，"不过，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安排这些？"
"因为，"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这是我欠那些先行者的。"
林韵诗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