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四右三上二......"
林韵诗坐在书桌前,一遍遍默写着今晚学的暗号。
窗外雨声淅沥，艾玛她们还没回来。
"这样不行。"她摇摇头，把纸条撕碎，还得补今天落下的作业。
正要埋头苦写，灯光突然熄灭了。
"又来了......"她叹口气。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停电。
"有人在吗？"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摸着黑去开门，一个穿着纱丽的女孩举着蜡烛站在外面。
"抱歉打扰......"女孩有些腼腆，"能借个火吗？"
"当然。"林韵诗侧身让她进来。
"其实......"女孩犹豫了一下，"我看你一个人,要不要去我们那边？"
"我们？"
"对,我和让娜。"女孩笑起来,"哦对了,我叫莎莉塔。"
"林韵诗。"
"好漂亮的名字！"莎莉塔拉起她的手，"来吧,让娜带了法国点心。"
隔壁寝室的门半开着，烛光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快进来！"一个金发女孩正坐在地毯上，"我们正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让娜，这是林韵诗。"莎莉塔介绍。
"久仰大名。"让娜眨眨眼，"听说你在研讨会上可厉害了。"
林韵诗一愣："你怎么知道？"
"消息灵通着呢。"让娜打开一个盒子，"来块马卡龙？"
"我这也有。"莎莉塔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盒，"印度小零食。"
烛光下，三个女孩围坐在铺着印度纱巾的地毯上。
"这个好辣！"让娜被呛得直咳嗽。
"法国人果然不能吃辣。"莎莉塔递给她一块甜点。
林韵诗看着她们打闹，不由得笑出声。
"笑什么？"让娜转向她,"你们中国有什么好吃的？"
"下次带你们尝尝蛋黄酥。"
"说定了！"莎莉塔拍手,"不过现在......"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来说说彼此的故事？"
"我先来！"让娜举手,"你们知道巴黎最近......"
烛光跳动，女孩们的笑声在黑暗中格外清脆。
"你们印度现在怎么样？"林韵诗问莎莉塔。
"不太好。"莎莉塔叹气，"种姓制度还在，女孩子连上学都困难。"
"我们法国倒是挺开放。"让娜插话，"不过打仗打得民不聊生。"
"战争......"林韵诗低头摆弄着茶杯。
"对不起。"让娜赶紧说,"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林韵诗勉强笑笑。
"我听说上海还在坚持。"莎莉塔握住她的手。
"莎莉说得对。"让娜靠过来,"而且你们不是已经在反抗了吗？"
林韵诗猛地抬头。
"别紧张。"让娜笑笑,"我爸爸在外交部，经常能听到一些消息。"
"所以......"
"所以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莎莉塔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
"但至少能陪你熬过这漫长的黑夜。"让娜接话。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淅沥。
"说起来，"让娜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停电吗？"
"为什么？"莎莉塔好奇。
"听说是因为......"让娜压低声音，"军工厂在偷偷赶工。"
林韵诗心里一动。
"不过管他呢。"让娜从柜子里翻出一副扑克牌，"我们来玩牌吧！"
"这么黑能看清吗？"
"把蜡烛摆近一点就好啦！"
让娜招呼她们围坐在小桌前，"来，我教你们法国人最爱玩的纸牌游戏......"
三个女孩凑在昏黄的烛光下，时不时传出压低的笑声。
林韵诗看着牌桌上摇曳的烛影和室友们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雨夜也没那么难熬了。
"对了，"莎莉塔收拾着纸牌，"明天还来我们这边写作业吧？"
"就是就是。"让娜附和，"一个人多没意思。"
林韵诗点点头："好啊，我带蛋黄酥。"
"耶！"两个女孩欢呼。
雨还在下，但黑暗中多了几分暖意。
..............
.......................
"起得真早。"莎莉塔打着哈欠。
"嗯，图书馆要赶论文。"林韵诗收拾着昨晚的纸牌。
"周末还这么用功。"让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记得早点回来。"
"好，晚上见。"林韵诗轻声应着。
"别忘了蛋黄酥！"莎莉塔在她身后喊。
走出宿舍楼，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林韵诗沿着砖道漫步，转过两个街角，何志远已经在路口等着了。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他推开一家裁缝铺的门，铃铛轻响。
林韵诗跟在后面,心里还在回味昨晚的暗号训练。
"老板在吗？"何志远喊道。
"来了来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从里间走出来,"又是量西装？"
"带个朋友来看看。"何志远冲林韵诗使个眼色。
"哦？"老裁缝推推眼镜,"这位小姐想做什么款式？"
"旗袍吧。"林韵诗刚开口。
"不不不。"老裁缝摆手,"您这身材，做西式礼服最合适。"
他拿出一本图册："瞧瞧这些......"
林韵诗低头翻看，突然看见一张泛黄的剪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老吴的手艺不错。"何志远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老裁缝点头,"我这可是全伦敦华人区最好的手工活。"
他指了指后门："要不要去看看布料？"
储藏室里堆满了各色布匹。
"其实我们这不光做衣服。"老裁缝压低声音,"运个信件,递个包裹,都成。"
"您是......"
"别问太多。"何志远打断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老裁缝笑笑："不过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
他掀开一块布料，下面露出一个暗格。
"这就是您昨天说的'交通站'？"林韵诗明白过来。
"聪明。"老裁缝满意地点头,"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
离开裁缝铺，何志远带她转进一条小巷。
"再给你介绍个人。"
推开一家茶叶店的门，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来得正好，小桃刚泡了新茶。"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从里间走出来。
"这是李大姐。"何志远介绍道。
"李大姐？"红玫瑰茶馆的旗袍女人昨天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
"没错，我就是给陈师傅熬药的那个。"
李大姐笑着说，"在那边不好说话，这儿清净。"
"红玫瑰那边有日本人眼线。"何志远解释。
"所以才分散联络点？"
"还有更多。"李大姐说，"何先生会带你去转转。"
走出茶叶店，何志远又带她去了几家店铺。
书店老板是负责印刷的，理发店是情报中转，连煤炭铺子都藏着玄机。
"怎么样,记住了吗？"何志远问。
"大概......"林韵诗还有点懵。
"别着急。"他笑笑,"慢慢来。"
正说着，一个小贩推着车从巷口经过。
"橘子,卖橘子咯......"
何志远突然拉住她："要不要买点？"
林韵诗刚要说话，就看见小贩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买一点吧。"她立刻会意。
"来,尝尝。"小贩递给她一个橘子,"我这都是广东来的。"
剥开橘子，一张小纸条露出来。
"这是......"
"联络员名单。"何志远说,"记住后就烧掉。"
"为什么给我？"
"总得知道找谁帮忙吧？"他眨眨眼。
天色渐暗，街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差不多了。"何志远看看表,"今天先到这。"
"等等。"林韵诗叫住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突然顿住。
前面有人走过来，是个穿着考究的外国男人。
"走吧。"何志远若无其事地说，"回去做作业。"
林韵诗懂了。
这里每个人都在演戏，
而她，也该学会这门艺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