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了，春寒依然料峭。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宿舍，将几张书桌映得明亮。
"终于到周四了。"艾玛伸了个懒腰，"这周的课也太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上周老跑去隔壁玩牌。"简头也不抬，"作业都没写完。"
"别说我，韵诗也去了！"艾玛反驳。
"对了。"玛丽突然开口，"昨天让娜来找过你。"
"让娜？"
"说是想问问你带的点心是从哪买的。"
玛丽笑笑，"看来那天的蛋黄酥很受欢迎。"
林韵诗想起前天何志远交给她的名单，还有那个穿着考究的外国男人。
每个人都在演自已的戏码，而她也该认真扮演好留学生这个角色了。
"改天给她带些别的尝尝。"她一边说着，一边拎起书包。
"又是经济系的会？"艾玛撇嘴，"你们这些优等生......"
"羡慕也没用。"简打断她，"还不如多读读书。"
林韵诗走在去经济系的路上，脑海中闪过让娜提到的军工厂。
也许，这会是个机会。
经济系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谁来为我们介绍下自已的选题？"经济系主任扫视着教室。
"先生，我想研究军工业经济。"林韵诗举手。
"哦？"主任推了推眼镜,"说说看。"
"最近伦敦周边的工厂明显增多，"她翻开笔记本，"但我们缺乏对其就业影响的系统分析。"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我知道这个。"卡斯帕插话，"我父亲的工厂就在收购新土地。"
"卡斯帕先生，请等林小姐说完。"主任制止了他。
"谢谢先生。"林韵诗继续道，"我计划从三个角度分析......"
"劳动力流动、产业结构变迁，还有区域经济格局。"她在黑板上写下重点。
"野心不小啊。"坐在前排的约翰转过头，"这得花不少时间实地调研。"
"我已经想好了。"林韵诗不慌不忙,"先从泰晤士河北岸开始......"
"有意思。"主任点点头,"不过你需要一个研究小组。"
"这个......"
"我来！"卡斯帕第一个举手，"我对工业区很熟。"
"工人视角也很重要。"约翰说，"我姐夫在兵工厂当技工。"
林韵诗暗暗记下这两个名字。
"还有我。"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开口,"安德森，统计系的。"
主任欣慰地笑了："看来人手够了。林小姐,你觉得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看向安德森，"我还想请教下数据分析的方法。"
"当然没问题。"安德森推推眼镜。
"那就这么定了。"主任拍板，"下周开始，你们每周向我汇报一次进度。"
散会后，卡斯帕追上来："我爸说工厂最近在扩建，要不要去看看？"
"太好了。"林韵诗眼睛一亮,"具体在哪？"
"就在......"
"等等。"安德森打断他们，"先制定个计划表吧。"
"对对对。"约翰也凑过来，"咱们得分工。"
林韵诗看着他们认真讨论的样子,心里有点愧疚。
利用同学的热情来完成任务，这样真的好吗......
"林小姐？"安德森叫她,"你来看看这个时间安排......"
"抱歉,走神了。"她回过神。
"我说啊,"卡斯帕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最近的停电......"
林韵诗的手一顿。
"好像是工厂在加班。"约翰接话，"我姐夫天天被叫去值夜。"
"估计又有大订单。"安德森推推眼镜，"德国那边......"
"咳咳。"主任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讨论得很热烈嘛。"
几个人赶紧闭嘴。
"林小姐，"主任递给她一张表格，"这是调研许可申请书。"
"谢谢先生。"
"记住，严格遵守程序。"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毕竟这是个敏感话题。"
林韵诗攥紧了表格。
敏感话题吗？
那就更要好好研究了。
................
.........................
"我说什么来着。"艾玛喝着牛奶，"研究军工业，肯定要跑工厂。"
林韵诗整理着调研用品。
她特意挑了陈师傅给的那本暗藏密码格式的笔记本。
“你确定不用我陪你去？”
艾玛担心地说，“反正我哥在警署，要不我让他派个人跟着你？”
"放心，是小组一起去。"林韵诗把笔记本放进包里。
"对了，前几天的调研申请批下来了吗？"
"嗯，教授说只要不涉及核心区域就行。"
三个同学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这笔记本真不错。"卡斯帕凑过来看，"每页都有编号。"
"一个朋友送的。"林韵诗不动声色地拿回笔记本。
那是陈师傅特意给她的。
一行四人坐上了前往工厂的电车。
"前面就是工厂了。"约翰指着远处高耸的烟囱，"我姐夫说最近加了不少新设备。"
安德森推推眼镜："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订单。"
林韵诗一边记录，一边暗暗观察。
厂区围墙刚刚加高，大门口多了两个岗亭。
"咦，这条街以前没这么热闹吧？"托马斯看着路边林立的小摊。
"可不是。"一个卖馒头的老华侨搭腔，"自打工厂扩建，生意好多了。"
"老伯在这卖了多久了？"林韵诗走过去。
"快两年了。"老人眯着眼笑，"最近工人都爱买我这个，说是解馋。"
"那您一定很了解这里的情况。"
"可不敢说。"老人摆摆手,"不过啊,那些工人......"
"怎么了？"
“以前虽然也忙，但好歹能按时回家，现在倒好，三班倒都不够，很多人干脆住在厂里了。”
林韵诗笔尖一顿。
"这些数据真有意思。"安德森凑过来看她的笔记,"每个时段的人流量都记得这么详细。"
"统计学要求嘛。"她若无其事地说。
"对了。"卡斯帕突然想起什么，"我爸说下周有个工厂参观......"
"真的？"约翰眼睛一亮。
"不过名额有限。"卡斯帕为难地说，"就给咱们组一个名额。"
"让林小姐去吧。"安德森说，"她做记录最仔细。"
林韵诗暗自思忖。
现在战争阴云密布，一个中国留学生对军工产业表现出太多兴趣，反而容易引人关注。
更何况，她选这个课题本就走了一步险棋。
"还是卡斯帕去吧。"她露出遗憾的神色，"你爸爸的工厂，你更方便活动。"
"也是。"卡斯帕挠挠头，"那我去了给你们带详细资料。"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家咖啡馆时,林韵诗突然停下。
"怎么了？"
"我想买杯咖啡。"她说,"你们要吗？"
"不了不了。"卡斯帕看看表，"我还约了人。"
"我也该走了。"约翰说,"得去接我妹妹。"
"那明天见。"安德森挥挥手。
等他们都走远，林韵诗才推开咖啡馆的门。
"小姐要喝点什么？"
"红茶就好。"她在窗边坐下，摊开笔记本。
看似普通的笔迹下，藏着她真正想记录的信息：
工人数量翻倍、夜班频繁、设备更新......
咖啡馆的玻璃映出她专注的侧脸，还有身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工人。
服务生送来红茶时，她已经写满了两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