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苏秋雨抓紧他的衣袖, 竖起一根指头道：“真的，就一回。”
“不要。”
“你不觉得很刺激很有趣吗？”
“不觉得。”
苏秋雨拉着衣袖不撒手：“就一回，真的！若是没接到, 我们就走。”
赵玄亦脚步顿了顿。
“若是接到了，你若不愿上楼，我替你上, 或者让他代替你！”
说着一指跟着赵玄亦的侍从。
那侍从无端被扯进来, 心头一慌，忙低下头去道：“小人不敢。”
赵玄亦无法，也不便将衣袖扯出来，只得皱了眉道：“就一回。”
“好！”
苏秋雨笑着, 立刻将他推到人群中间去。
偏偏他生得太过夺目, 便是被推到一堆人中间，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甚至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盯着他, 下意识避让开来。
赵玄亦被一群人这样盯着, 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冷着脸, 仿佛不是在参加抛绣球的活动，而是来巡查。
绣楼上的女子却对着楼下巧笑嫣嫣, 显然也瞧见了这位气质出众的公子。
频频往此处望, 对他抛了眼。
赵玄亦并不擡头，只是呆呆地站着。
很快抛绣球的环节就开始了。
楼下众人屏住了呼吸, 张了手。
苏秋雨站在外头，果然瞧见那楼上的女子有意往他那处看。
几次试探之后, 便娇羞一笑, 向楼下扔了球。
那绣球上缀满了铃铛, 叮铃铃地，四角的长穗飘飘。
楼下众人大呼一声。
瞧见那绣球叮铃铃地向着站在中间的白衣男子而去。
苏秋雨见他象征性地伸了伸手, 那绣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接到绣球时，显然楞了楞。
一时楼下店家开始起哄喊叫，喊这位接了绣球的公子上楼一叙，抱得美娇娘。
众人热烈地催促起来。
楼上的美艳女子，却取了面纱，红了脸，那模样任谁也瞧出她是动了春心。
而他呆呆地站着，一身白衣皎洁，尴尬地捧着绣球，却看了她一眼。
苏秋雨原本想要捉弄他，瞧他出糗模样，哪知此刻却有些笑不出来。
店家几个小厮，跑上前来要请他上楼去。
他却真的擡步准备跟着人家走。
苏秋雨跑上前去，一把抓了他的手。
拨开人群就往外冲。
后头的店家大叫追着道：“哎！别跑！接了绣球了怎么能跑！”
苏秋雨不管，抓着他跑了好一会。
寒风扑面而至，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这飞奔的两人，一路上引得行人指指点点。
直跑到一座桥头，方才停下。
这一路跑得太急，风灌了进来，引得两人弯腰咳了半天。
赵玄亦靠在桥头上，瞧见她鼻尖都出了细密的汗。
白皙的面颊透着粉红。
不由道：“跑什么？跑得一头的汗。”
苏秋雨道：“再不跑，他们真要拉着你进洞房了！你没瞧见，那女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
苏秋雨看着他的眉眼，好一会方道：“你知道吗？若是几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八成也要追求你。”
就像当年她追求柳朝暮一般。
那时候她还年少，喜欢上了，便整日缠着，并不知道女孩子的矜持和羞耻是什么。
当然那个小少年也很好追，她不过说了几回甜言蜜语，他就毫不反抗了。
赵玄亦心跳都顿了顿，擡眸见她在捋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面上神色如常，仿佛在说着今晨吃了什么一般寻常。
丝毫未曾觉得方才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她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为什么是几年前？”
苏秋雨指了指心口道：“因为好久之前我的心已经满了，装不下再多的人了啊。”
赵玄亦默了默，他尝试过几回去接受其他人，可都失败了。
他的心很空，却也装不下再多的人。
苏秋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别愁眉苦脸了，若是你也瞧中了方才那美女子，待会便去寻吧。”
“今日闹完了，我也该走了。谢谢你陪我逛街。”
“你的剑，我会尽力寻找，若是在关外有任何消息，都会写信告诉你的。t”
说着竟摆了摆手，就往西去。
赵玄亦见她说走就走，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苏秋雨头也不回地道：“出京。”
“等等。”
苏秋雨听话地停了脚步道：“怎么了？”
赵玄亦朝远处的侍从招了招手。
立时有一人不知从何处牵了一匹马来。
苏秋雨听到那马蹄踩在石砖路上，叮咚做响，如敲金碎玉。
是黑云。
那黑云瞧见她，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立时赖在原地哼了哼。
那侍从牵过马道：“姑娘，我家公子吩咐过，这马早已是姑娘的了，此番姑娘出京，带着它一起，总能少些腿脚功夫。”
那日在山上原不过是玩笑话。
不想他居然真的将这马给自己了。
她不懂马，也知这马乃是少见的良驹。
有它在，此番关外之行确实要方便许多。
赵玄亦道：“恕不远送了。”
苏秋雨也不多话，向赵玄亦道了谢，拉过黑云就往西走。
那黑云却僵着四肢，赖在原地，对着赵玄亦嗷嗷直叫。
显见着不想离开旧主，跟着她这个新主人。
连那目中瞧着她的神色都似有鄙夷。
被匹马看不上，苏秋雨到底心中不忿，忍不住道：“黑东西，我可是你新的主人了！后面跟着我混，绝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说着已一步跃到了马背上。
黑云方要发动攻势将她甩下来，让她知难而退，哪知却听新主人道：“你若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可以考虑将你还回来，你若是不听话。。这关外路途迢迢，少不得要吃上几顿烤肉。”
这烤肉烤的是什么，黑云一听就明白了。
想着只要听话就能有机会回到主人身边，它到底熄了火。
赵玄亦也道：“你还会回来？”
“也许吧，”苏秋雨道，“不过是哄哄马的话，莫要当真。”
说着又对黑云道：“听说关外都是草原，让你天天吃到撑！还有野马成群，天天都是洞房花烛，你懂的。”
赵玄亦忍不住面色黑了黑。
黑云鼻子哼哧了几声，它可不稀罕什么草原。
咦，等等。
它好像有一点稀罕草原。
苏秋雨一夹马腹，黑云飞驰而走。
赵玄亦不由低声骂道：“当真没出息。”
一旁侍从上前，双手举了一个布包的东西，恭敬地呈上前来道：“公子，您的剑。”
赵玄亦接过那东西，慢慢展开包的密密扎扎的布，露出里头黑金色的剑身。
正是他的王剑。
他手掌轻轻抚过剑身，冰冷一片。
他问道：“取剑之时，未曾惊动其他人吧？”
那侍从低头道：“公子放心，属下赶在苏姑娘去之前拿的剑，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嗯。”
他拿了剑，看着一人一骑，飞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苏秋雨一路骑马走到西城门，却见原本守卫森严的城门口此刻却一个守卫也没有。
城门开了一线。
隐约瞧见外头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柳公子果然手腕了得。
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开了城门，送她出去。
她停下马，下意识往城内看了一眼。
人群熙熙攘攘，远处的宫墙隐约可见。
这是京师繁华地。
却也是锦绣牢笼。
她一夹马腹，拍了拍黑云的脖颈道：“黑东西，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喝喝西北的风吧！”
。
京城封禁，进出皆受了严令，没人来往赶。
一路上连个人也少见。
苏秋雨迎着寒风奔了不知多久，终於见到路边一家茶肆。
她渴了一路，忙下了马，进到茶肆里头要水喝。
进了茶肆，却见里头格外热闹，茶博士正跟一个小二在吵闹。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顺着耳朵打听八卦。
听了半晌，才明白原来是昨日两人一起喝酒。
喝的多了，两人醉的不行，便互相吹起了牛。
茶博士说他家有祖传的宝物，价值连城，小二说他家祖上是当大官的，家里还有真的圣旨！
两人吹牛吹的各自的东西天上有地上无。
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趁机从家中拿出来比较一番。
谁知比较来比较去，各自都看上了对方的东西，酒醉中就要交换。
等今日酒醒，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茶博士不干了！
他家的宝物是真宝物，那圣旨却是个假圣旨！
这小二的祖上八成是唱戏的，那圣旨正是戏班里头用的。
如今茶博士要将自己宝物要回来，小二不肯，说是昨日亲手画押为证，是茶博士自己哭着求着要换的。
两人因此闹了起来。
闹了一会，瞧见店内唯一的客人。
茶博士哭着上前，让苏秋雨为他们主持公道。
茶博士道：“那是我家祖传之物，一向珍视，哪里可能给人？只是酒醉了，这小二有意欺瞒，客人你给评评理。”
苏秋雨一个头两个大，她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能凭什么理。
这白纸黑字，两人画押为证，茶博士八成是要不回来了。
她想了想，凑近了茶博士道：“不若你今晚再将他灌醉，然后趁机再哄骗回来？”
茶博士一拍大腿，很是感激。
苏秋雨嘿嘿干笑了笑。
这茶博士看来当真有些缺心眼，自己不过胡言乱语，他居然当真了。。。
喝完了热茶，又吃了两碟子点心。
苏秋雨方才掏出怀里的纸封。那纸封里头，厚厚的一踏，有地形图，有路引，还有一本书
伸手却触到了那块玉佩。她下意识将玉佩拿出来。
在暖日之下，这玉瞧着格外的剔透晶莹。
这玉的主人，如今在何处？此次前往关外，不知又要耗费多少年的光阴。
苏秋雨收了东西，出了茶肆，天色已经有些发黑。
她跨上黑云，夹马继续欲往西行。
按照地形图指示，西边再不远，便有一处可供歇脚的驿站。
黑云撒开四蹄不知行了几步，她突然从马上滚落下来。
高速之下整个人滚落在路边的积雪里，一片狼狈。
面色更是一片如雪的苍白。
不对。
不对。
直到此刻，她才终於想明白哪里不对。